“你在气什么?”
“没有。”楚晏神情淡淡,犹自往前走。
乐有初半信半疑地斜了他一眼,很快就被他肩上的伤口吸引了注意,玄黑色的衣裳在阳光下泛着红色的细闪,每一走步路,落一滴血珠。
她“啧”了一声,拉着楚晏,“赶紧走吧,风眠道长不知何故会在此地,先让他把你的伤口处理一番。”
楚晏点头,没应她,亦步亦趋地在她后边走着。
乐有初边走边摸着随身带的东西,方才擦折扇上的血丢了一块手帕,还剩一块正好先用来给楚晏的伤口止血。
她回过身,瞟了楚晏一眼,淡道:“脱衣服。”
楚晏微微一愣。
“脱啊!”乐有初直接上手去扒他的领口。
楚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动手解了衣裳,露出来的部位不由令人骇心动目。
这可比乐有初上次受的伤严重多了,长约半寸,深度至少有一个指节,整个肩膀都被染了红色。
乐有初“嘶”了一声,挑眸看他淡漠镇定的模样,“阿晏,忍忍。”
说罢便将手帕撕成两截,包住了他受伤的地方,过程中触碰到他紧绷的肌肉,有些意外,平日里衣冠楚楚的美男子竟练出这么一身好看的肌肉,既不夸张也不瘦小。
乐有初将他身上的血迹擦去,却意外地发现他后背的凸起,一道比一道深刻,像是火烙印,也有鞭痕,刀疤。
她心中不自觉地浮起一阵酸涩,也没多问下去。
毕竟她与之间楚晏的界限仅限于此。
包扎完,楚晏将已经浸透血的里衣丢弃,直接套上了外裳。
他余光看了眼乐有初,张嘴想解释什么,对方已经回过身,对他道:“走吧。”
楚晏颔首。
蓝风眠所在之地与他们的距离不算太远,但起码要走上一盏茶的时间。
倒也不是乐有初方才眼尖,而是在这深林之中,想回京需要攀上三座山,春猎一行人一大早启程,也是接近晌午才到场。
这处几乎荒无人烟,可就在西北面,有一间不大不小的草屋,在这处满是绿竹的深林中实在太过显眼。
更何况,草屋上边还坐着个蓝衣老头,穿着道服,看姿势应该是在饮酒,普天之下除了蓝风眠,怕是没有第二个道士能做出这种事。
黄昏将苍穹染成浅红,风吹过残云,将太阳压进了山下,只露出半个头来。
走这一趟,楚晏的脸色愈差了。
身体素质再好,也经不住失血过多。
乐有初也不顾他身上的衣裳沾着血,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
“马上到了。”她抿唇道:“阿晏,再撑一下。”
楚晏没应,但点了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草屋就到跟前了,乐有初将折扇使劲一甩,把坐屋顶上蓝风眠手里的酒壶给打掉了,他似醉非醉地垂眸往下看,皱了皱眉,“丫头,你怎么在这?”
说罢,一个趔趄,一屁股摔了下来。
乐有初道:“救他。”
蓝风眠嘶叫着揉臀起身,疼痛上脑精神不少,瞧了楚晏两眼,推开草屋的门:“进来吧。”
乐有初把他上衣全数褪下,将他轻轻放到榻上,松了口气,道:“在左肩。”
蓝风眠哼了一声,扭身去拿药箱,看了眼伤势,瞪了她一眼:“成天打打杀杀,好不容易把人救活了,康复了还要提刀出去。”
乐有初无奈一笑。
与屋外截然不同的是,屋内并不寒酸简陋,堪比富家府宅之中的正卧了,连床榻都是紫檀木所制,屋内飘着一抹木香,左右是琉璃制的珠帘,蜀锦蓝带流苏随着风摇曳,从窗口向外望,能看到不少稀罕绝世的草药,抬首则能将黄昏薄暮的美景一揽眸底。
乐有初问道:“这里是道长自己搭的屋子么?”
蓝风眠正给楚晏上着药,闻言露出了骄傲的笑意,“不错吧?你那府里的客房,老夫住不太惯。”
乐有初莞尔,抬眸就看见几只小鸡从门前走过,隐约还能听见猪睡着时哼哼叫的声音,远山还有牛在哞叫,怪不得听扶南说他带的东西有些多,敢情都是些畜生?
她回过神,看了看楚晏发白的脸色,有些担忧道:“怎么样?”
蓝风眠摇摇头,喂了他一颗绿色的丹药,道:“怕是活不久了。”
“什么?!”乐有初瞪大了眼,站了起来:“不就是挨了一刀,流太多血,怎生还活不久了?还能活多久?”
蓝风眠“扑哧”一声笑了。
乐有初旋即反应过来,嗔他一眼:“道长,你拿我开玩笑可以,别拿病人开玩笑。”
蓝风眠耸耸肩,道:“丫头,你上次说的两坛静归酒还没给我,几日没找着你人影,这次又砸了我的陈酿二十年的屿成酒,加上他,报酬呢?”
“再加一坛静归。”乐有初心骂酒鬼。
“成!”蓝风眠给楚晏上完药,包扎好伤口,顺手抄了几袋猪鸭鸡的饲料,道:“老夫去喂孩子们吃饭,晚些要到集市买几坛酒喝,今晚就不回来了,菜和米都在厨房,饿了自己煮,你们要走的话帮老夫关好门。”
“好。”乐有初点头谢过。
楚晏费劲地揭开眼皮,脑袋昏沉。
“睡会吧。”乐有初给他盖好被子,起身准备去煮些粥,以备着他醒来时饥饿。
也不知道是不是神志不清了,楚晏居然变得反常,扯住她的衣摆,平日脸上端着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也消失了,眼下俏皮得过于可爱,微噘着嘴,委屈极了,撒娇道:“疼。”
乐有初一动不动,呆滞了半晌。
这个人是楚晏?
谁把楚晏的灵魂换了?
她的眼神有些惊恐,颤巍巍道:“你没事吧?”
“我疼。”楚晏的桃眼泪汪汪,直勾勾地看着她。
乐有初不可置信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还好还好……只是单纯烧傻了。
她抚了抚胸脯,松了口气。
看来那补血的药膳过于旺,把体温都燃了起来。
乐有初面对楚晏的眼神,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疼就睡一觉,睡醒就不疼了。”
楚晏把头摇成拨浪鼓,像个未经世事懵懂无知的小孩,鼓着嘴,说出的话奶声奶气:“疼得睡不着。”
乐有初感觉心中受到重创,将要昏厥过去。如果说眼神能杀死人的话,楚晏一定是当之无愧的魁首,这么好看风流的一双桃眸盯着人,几乎要炽热地将人灼伤至死。
她幽幽地问:“那怎么办?”
“你陪我睡嘛。”楚晏使劲地扯她衣摆,桃花眼里积着一汪水,像是不答应就马上要哭出来似的。
乐有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