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向府中几个下人打听位置,直奔主厅。
乐有初坐上主位,手一扬,跟指点江山似的,淡淡道:“把你们老太爷,老太太叫过来。”
“这……”打扫着灰尘的绿衣婢女犹犹豫豫,道:“眼下怕是正在用膳,王妃不如……等等?”
乐有初眉头一皱。
扶南一巴掌“啪”一声就挥了过去,说的话刻薄至极,毫不留情:“范靖远不过一介六品官吏,范府的老太太,老太爷如今就敢乘龙得势,连当今王妃都敢怠慢么?”
绿衣婢女一愣。
她可没看到范府门前范大小姐被打的那一幕,完全没料到对方一上来就打她一记耳光,她好歹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傍着老太太这颗大树,府中仆人上上下下也得给她留半分面子,可偏又不敢驳斥回去,对方好说好歹是个王妃,她一个婢女犯不着。
她心下正扭捏不已,奈何对方气势逼人,只好硬着头皮跪下道:“是贱婢失职,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乐有初提扶南为提审员不是随随便便的决定,扶南惯是会看脸色的,见人说人说,见鬼说的话,八面玲珑见机行事,胆子也不小,扶南一瞅她那贼眉鼠眼的神情就明白她心怀鬼胎,踢了她一脚,道:“还不快去把人叫来?”
绿衣婢女连连称是,逃似的退下了。
“她肯定不会说好话。”扶南翻白眼。
“说去呗,这样才热闹不是。”乐有初莞尔一笑。
绿衣婢女急匆匆地奔到膳厅,彼时范大小姐也刚好和她撞上。
范大小姐正窝着满心的怒火无法发泄,见着她这模样就是一声怒喝:“你在做什么?如此莽撞?!”
“回……回小姐,”绿衣婢女顿下步,“王妃正在主厅候着老太太和老太爷,去晚了怕是…要遭罪。”
范大小姐眼眸微眯,瞥见她五指红晕尚未褪去的脸颊,想必方才遭遇了和她一样的事,冷哼了一声,“知道了。”
一主一仆进膳厅向老太太,绘声绘色地向老太太和老太爷描绘了方才金陵王妃得意骄横的嘴脸,完全不把范府的人放在眼里。
老太太是个吝啬尖酸且护犊子的人,听到被她捧在手心的宝贝孙女被打了,气不打一处来,筷子一砸,撸起袖子就要去找乐有初算账。
老太爷行事稳重,却也窝囊,再给他吃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招惹一国王妃,连连将老太太拉住。
他蹙眉低骂道:“你这样过去,人家随便一个借口就能降了你的罪!”
老太太哪里肯听老太爷的话,两人夫妻关系本就不融洽,老太太原先是个小妾,肚子争气地生下个男子,也正是范靖远,被提成了姨娘,后来不知道使了什么阴谋诡计,把正室给斗垮了,还把正室一双儿女给毒死了,就此坐上了正室之位。
她是有几分城府,也会算计人,眼下也只把乐有初当成寻常闺阁里娇纵出来的千金,稍微使点伎俩就能让乐有初下不来台!
她老了,声音也有些沙哑,听起来尖细刺耳道:“你不去我去,这辈子什么女人我没见过?”
说罢,甩了老太爷的手,拉过范大小姐,“走,祖母给你说理去!”
范大小姐十分信任这个祖母,总归是将自己视成心肝,不会让外人欺负了去。
乐有初坐在主位,走过的下人不明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敢坐到主位上,想必身份也是不低的,见着她都要微微福身,有眼色的也上前给她沏了茶水。
老太太进门时就见她悠闲着坐上她的位置,眼皮一跳,扯出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参见王妃。”
大小姐在她身后跟着行礼。
乐有初视若无睹,抿了口茶,好半天才回过神似的,莞尔道:“呀,老太太和大小姐来了啊?快起身坐下,客气什么。”
老太太心中冷笑,坐到了另一边的主位,道:“不知王妃光临府上,是有何事?”
乐有初瞥向她,淡道:“老太太的意思,本妃没什么事就不能来么?”
老太太皱起眉。
对方比想象中的要难对付多了。要换作是寻常家的姑娘就直奔正事去了,她还把话锋转了回来,刺自己一下,但老太太也没那么好对付,毕竟是从宅院里斗过来的老人了,说起话也有些锋芒:“王妃误会了,老妇自然没有这个意思,随时来府上都奉陪,只是不知道,这府上谁人招惹了王妃,让王妃这么大的火气?”
乐有初挑了下眉。老太太直接兴师问罪,打了一记直球,是怕她接不稳么?
她淡道:“看着里里外外都不太顺眼,本妃下次怕是不会来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
“本妃今日途经此处,兀地想起了昔日故友,方才停车落马,却不想府上大小姐不知礼节,直勾勾地盯着本妃的脸看,惹得本妃兴致全无,进了主厅也不见府中主人到来,问了下人,却连通报都不晓得。”
乐有初抬起自己刚贴上的护甲,细细摩挲着,漫不经心道:“老太太给评评理,该打不该打?”
老太太死也不会想到她这一生斗垮无数人,却栽在了一个少女面前。
她刚试探了一句,还没真正出招呢,对方就一通话把她所有的后路堵得水泄不通,反过来还压了她一头。
范大小姐也咬了咬牙,没想到竟这人如此伶牙俐齿!
老太太道:“王妃……这,跟小姑娘家计较什么,对吧?”
“罢了,既然老太太都这样说,本妃还要计较就显得小气了。”乐有初微微一笑,道:“本妃说的故友,正是府上三小姐,她可在?”
范大小姐皱起眉,直言道:“王妃和范妙怎么会认识?”
“认识与否,与你何干?”乐有初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本妃正与老太太谈话,怎生轮到你插嘴了?”
“我——”
范大小姐刚说出一个字,扶南又抽了她一耳光,“放肆!还敢插嘴!”
“扶南。”乐有初佯嗔地看她一眼,“算了。”
老太太在一旁瞠目结舌,她这辈子都在后宅中厮斗,见识过这般无理取闹的人,却没没有人能任性妄为却有理有据的。
若乐有初不让扶南退下,她还有借口治一治这个贱婢,可乐有初让她算了,也就意味着默认她的行径,反倒叫人不知如何拿她问罪了。
“王妃,言重了。”老太太笑得不能再勉强,眸光一闪又心生一计,道:“不巧,范妙今日不在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