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原开在一座颇为雄伟的四层建筑里,一楼是舞台和舞池,举行大型表演和女顾客豪饮蹦迪的地方;二楼是SPA和美容馆;三楼是名为“藤壶”的怀石料理店和茶舍;四楼是禁地,只有被店长要求的人才能踏足这里,在高天原四楼也称为“大海”。
店长自羽自己是牛郎界的座头鲸,自然需要住在大海里,这听起来蛮合理。
此刻,高天原新晋三个超级新人正等候在四楼隔间门前,他们分别是创下高天原新人历史第一名,完成处女秀时就能攒够九百二十五张花票的惊人成绩的Basara King。以及历史第二名,拥有九百整张花票的右京·橘。还有新人历史第三名,收到八百二十张花票的小樱花。
“我想都没想到自己也能攒够八百张。”路明非说,“我还翘班了一天。”,高天原见识牛郎的要求是两周八百张,可他们三个却只用了三天就完成了。
“那些女酒鬼说能从你身上看见风间大师的影子。”凯撒说。
“沾光了,哈哈哈。”路明非笑着说,“凯撒老大和师兄真的强呀,都是九百张。”
“很简单嘛,以我和楚子航的条件,在高天原也许用不了几年就能当上第一牛郎。”凯撒耸耸肩。
“凯撒老大,你是加图索的继承人啊,不要屈服于九百张花票呀?你可是高雅的贵公子咋还因为讨女人开心沾沾自喜呀。”路明非说,“你家里人要是知道你当牛郎会不会觉得你有侮家族颜面把你除名?”
“讨好女人不丢脸,无论美丑我们都要把她们当做天使对待,这是进入上流社会的礼节。”凯撒摊摊手,“再说了我们当牛郎的事情,绝对不会流传出去的。”
“我相信我们三个的友谊。”路明非顿了顿,握着拳,义愤填膺的说,“可我不相信师兄的小女友呀,夏弥这货不知道偷拍了多少张照片,这要是流传出去,狮心会和学生会将颜面全无呀。”
“这确实是个问题。”凯撒点点头和路明非一起望向楚子航。
这时候,楚子航坐着的笔直,摆出一张面摊的脸,完全就是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论起装傻充楞,楚子航称第二,凯撒小队里没人能称第一,因为他平日里就是这幅没有表情的面瘫脸。
这时候,藤原勘助前辈走了过来,“待会就要面试了,我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们,不是作为这间店里的人,而是作为前辈。”
“前辈难道有答案?”路明非一脸兴奋的说。
藤原勘助摇摇头,“没有答案,店长的问题从来没有标准答案,或者说同样的答案这个人回答是对,那个人回答却是错的,关键在于你是否诚实。”
“诚实?”路明非愣了一下。
海蓝色的大门打开了,清新的海藻香味扑面而来,还有清脆的水声,仿佛他们进入一片潮起潮落的海滩。
里面是一个环形大厅,巨大环形透明鱼缸围着墙壁,里面有着摇曳的水草和慢腾腾的海龟,其中一条两米长的虎鲨绕着大厅不停来回游动。
这让路明非想起了学院地下校长的花园和鱼缸,那个里面比这个更加雄伟壮观,只可惜被小龙女毁了一大半,校长看见时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正中是两排书架,前面是超大号书桌,一个虎背熊腰的家伙坐在灯光中,他整个人都是海蓝色的,从海蓝色的缎面西装到海蓝色的皮鞋,无名指上带着巨大海蓝色宝石戒指。
他坐在海蓝色的丝绒沙发上,抽着粗大的雪茄。
路明非愣了一下,店长坐在沙发上,手轻轻摇晃这加冰烈酒,加上霸气十足的坐姿和纹着蓝色鲸鱼的光头,他心想这比象龟君还要像黑道至尊。
店长指了指门前的长沙发,又指了指自己前面单人座椅,应该是示意他们一个人上来面试,其他人先坐沙发。
这一次算是正儿八经的工作面试,这种经历路明非没有过,高中的时候以仕兰中学的学业压力,他可没资格出去工作兼职。上了大学,卡塞尔就更变态了,更不可能出去工作,任务他倒是出过几个。
路明非没有工作经验,凯撒和楚子航更不可能有了,以他们的家世,从未因为钱有过任何烦恼。
“我帅我先来!”在三人犹豫之际,凯撒第一个站了出来,他径直的朝店长走过去,脸上永远是阳光般的自信,因为他是凯撒加图索,卡塞尔本科部最骄傲学生,无论面对什么他都会全力以赴,交出完美的答卷。
“哇,凯撒老大真拼。”路明非低声说。
“凯撒就是这样,一旦定了目标就回不遗余力。”楚子航小声说,他的眼神很平静。
路明非低声说,“师兄你和凯撒老大都是一类人啊。”
面对凯撒,店长没有多言,而是在桌子洋洋洒洒写了一个大字,动作大开大合,显然是个资深的书法爱好者。
一张写着飘逸“道”字的卡纸被推到凯撒面前,店长开口道:“Basara King,我面试你的问题是,牛郎之道。”,用的还是纯正的中文。
凯撒当时就蒙了,高傲的他本来已经做好各种心理准备,可这牛郎之道实实在在给他上了一课,他一个受教育欧洲贵族教育的公子哥,懂个鬼的牛郎之道啊?
“在日本,每一行都有自己的道,没有道的人只是在世上迷路的羔羊,带领女人们寻找欢乐天堂,这就是男人的花道。”店长继续说,“Basara King,我再问你的花道是什么?”
“您能在具体一些么?”凯撒心里防线进一步动摇。
“那我用最简单的方式问你,试着用三句话像我描述‘女人’这两个字,不是指特定的女孩,而是女人,这世上数以亿计的女人。”
凯撒沉默了片刻,缓缓放松下来,露出了微笑,“那用不着三句话,只有一个词,这世上所有女人都是大海。”
“都是大海?”
“每一个女孩都是一片大海,她有时候风平浪静,有时候惊涛骇浪,有的大海像巴伦支海那样寒冷,但冰下生机勃勃,游动着大群的独角鲸和逆戟鲸。有的大海像风暴角那样凶险,但是绕过了那个海角你就能航向富庶的东方。当然有些女孩也会想加勒比海,美好神秘,不时有海盗出没。”凯撒笑了笑,“店长你玩船么?如果你玩船的话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有过二十万海里的航行经验,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你继续说完。”店长神情肃穆了起来。
“这世上的海角每一片都不同,洋流、颜色、盐度,还有里面的生物,有些海给你感觉很浪漫舒服,有些海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但只要你喜欢海的船员,你就不会只在温暖的印度洋来回兜圈子,你想去大洋看一看,你还想一路往北看看北冰洋的冰盖。但你最终还是会回到自己最爱的那片海,把你的大船换成小船,挂上一张白饭悠悠的航行。每个男人都是海员,你先要见识很多片海的美好,但最后你只会在你最喜欢的那片海上慢慢变老。”凯撒顿了顿,“我说完了。”
路明非跟着点头,轻声说,“凯撒老大这一番话突出一个,不明所以但听起来又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店长沉默了片刻,轻轻的鼓了鼓掌,“说的不错,Basara King你请回座吧。”
第二个面试的是楚子航,当他坐到那张巨大书桌面前时,店长摆在楚子航面前的是一个飘逸的“术”字。简单来说就是问楚子航,牛郎之术,他是如何魅惑女人,让她们心甘情愿为你花钱。
楚子航表现比凯撒镇定的多,他思考片刻之后,“通过两天实习我已经积累了一些经验,我对客户群进行分析。这两天里我上桌陪酒13次,面对客户共计72人,其中最大的37岁,最小的23岁,平均年龄28.3,她们中86.7%的人已婚。相比起来凯撒的客户平均年龄是25.6岁,其中绝大多数未婚,已知我的客户群偏向成熟化。”
说话条理清晰,还有数据佐证,楚子航不愧是仕兰中学最常研究的家伙,面试对他来说不过是精确计算过的一个小考试。
路明非听了都会感慨,“不愧是师兄,理科生的楷模呀。”
“右京竟然有这样数学天赋。”店长面露惊喜。
随后面试,楚子航不光分析了客户群的心里问题,还用了非常学术的名词,“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又是引的店长一阵惊叹。
最后店长都开始兴奋的鼓掌了,“精彩,精彩!”,看起来,右京·橘的面试非常成功。
最后一个是小樱花,路明非缓缓站了起来,步履从容的走了过去,他可是见过大风大浪,前几天前,他一个人被困源氏重工大厦,都能刚穿越无数金属弹雨,成功冲出来,现在不过是一场面试,何惧之?
在路明非正要坐在对桌的单人座椅的时候,面如钢铁的店长忽然绽放出笑容,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樱花君,来坐在我身边,这是我给你留的位置。”
路明非瞬间目瞪口呆,暗骂道,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呀。当一个雄壮的光头大汉对着你露出和善的关怀的微笑示意你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你绝对不会开心,而是胡思乱想,例如路明非就会想,店长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爱好。
店长把手搭在坐在旁边路明非肩膀上,轻轻抚摸,“第一次见到樱花君,就像我想起自己年轻的模样呀,都那么稚嫩,那么感性,容易被忧伤打中心怀。”
路明非微笑回敬,因为他一点也感受不出自己和店长有什么像相,可人家是老板,说什么是什么咯。
“樱花君有女朋友么?”店长居然是闲聊的口吻。
“还没有。”路明非诚实之极。
“真好,真好,少年的情怀总是诗嘛,一手诗在未落笔之前才是完美的,落笔之后反而想的庸俗了。”店长轻叹,“那樱花君有没有心里喜欢的女孩子啊?”
路明非沉默了,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开口,“我想应该是没有。”
“樱花君不能说慌哦,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有喜欢的女孩了。”店长笑着说,“你们来之前,藤原君应该告诉过你们不能说谎。”
路明非迟疑了一会,“那店长什么才算喜欢一个女孩呢?”
楚子航和凯撒面面相觑,店长面试他们的时候气氛剑拔弩张,现在完全就是和小辈拉家长的架势,最重要的是路明非竟然还反问回去了。
店长愣了一下,她确实也没想到路明非会反问这个问题,只是很快他就镇定下来,认真的说,“当你想给一首诗起名的时候,那么你就已经喜欢上它了。所以樱花君你问出这个问题时,想到的是那个女孩呢?”
路明非的眼角不可察觉的抽动了一下,这个回答对他来说多熟悉啊,在BJ的酒店里,楚子航曾经认真问过路明非相同的问题,而路明非的回答就和店长如出一辙。
“原来我才是局中人。”路明非低头笑了笑,他穿越了大平洋彼岸,走了那么远的路,见了那么多的人,回首时所见动人侧影,就像暗红色夜花在风雨中绽开,而这一切都是宿命既定的相遇。
“樱花君看来是明白了。”店长喜笑颜开,他俯下甚至直视的路明非的眼睛,“那么现在听好我的问题,樱花君,何谓无悔之爱?”
“无悔之爱?”路明非迟疑了一下。
“藤原君应该已经告诉你们了,在我这里没有标准答案,你们只需要用真心来回答问题,何谓无悔之爱?为何无悔?何谓爱?樱花君你要想清楚再说。”店长缓缓地说,“你只有一次机会。”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了,刀光剑影,暗藏杀机,路明非沉默了很久,他一再在思考,他想到了诺诺和凯撒老大,诺诺每天都是到处跑,凯撒甚至不能随时联系上诺诺,可他们却也想有着什么牵引着,凯撒从不会担心找不到诺诺。至于师兄和夏弥,都相爱相杀了,折刀和利爪穿过彼此的胸膛那一刻,他们是还是紧紧相拥,那时候路明非看着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我心里的无悔之爱……不计时间与空间,不计生命与代价为无悔,而爱为光,照亮心每一个角落,将所有的裂缝一点点填满。”路明非说的很慢,可一字一句咬字清晰,足能够整个大厅都可以听见,他凝视着店长的眼睛,“无悔为爱,爱亦为无悔。”
店长没有立即回答,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深深的长叹,“不畏惧,不退缩,不计代价,不求回报么?说的真好樱花君!”
“你们的表现我都十分满意。”店长鼓掌,大厅的门打开,侍者推着香槟进来,藤原勘助领头,高天原的前辈都鱼贯而入,大厅中央水晶吊灯都亮了起来,将每一个角落的黑色驱散。
“先生们,恭喜你们!你们都通过我的面试,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高天原大家庭中的一员!用你们的花道,把女性带往繁花盛景的天堂吧!”店长举起一杯香槟。
今晚高天原四楼热闹异常,在店长的带领下,牛郎们纷纷过来和他三位新人握手、碰杯,庆祝这三个新人加入这个和谐友爱的大家庭。
高天原顶层,真正隐秘的隔间里,在这里能透过环绕大厅的鱼缸将大厅看的清清楚楚,这里才是真正的老板密室,在这里,号称鲸的男人只能恭恭敬敬站在沙发后面。
真正老板是两个女孩,她们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大厅里的欢快。
“苏桑您对今天的面试还满意么?”座头鲸恭恭敬敬的问。
“满意说不上,大开眼界倒是真的,你以前也是这么面试牛郎的么?你想当哲学家啊?”苏恩曦笑着说。
“哲学、艺术和历史都是内心映射,这样选出来的男人才是最完美的男人,他们会从心里开出一朵花来。”座头鲸显得很自豪。
“心里开花有什么用?女人来牛郎店不就是花钱买男人的时间么?”
座头鲸迟疑了几秒钟,“对男人的审美就像对红酒的审美,是会逐步提升的,开始您欣赏的是形貌之美,渐渐您就会欣赏他们的灵魂。所谓顶级情色,与肉体无关,只是在一起的心跳。”
“薯片,他是在暗示你的审美低下。”酒德麻衣趁机补刀。
“我去!我对男人审美低?我……”苏恩曦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你那三道题真是有够唬烂的。”
“事关男人的花道,我从不说一句假话,我的三道题都没有标准答案,我只是从他们回答读取那些花枝般的心。”座头鲸说。
“呦呦,那你先说说你从凯撒·加图索和楚子航心里读到了什么?”
“Basara King是樱花,右京是矢车菊。”座头鲸说。
苏恩曦刚喝的红酒差点喷一地,最后只能呛着自己一直咳嗽。
“老板您没事吧?”座头鲸连忙说。
“没事,没事。”苏恩曦连忙摆手,“有点激动而已,你好好解释一下,这个樱花和矢车菊。”
“Basara King是樱花一样男人,他的答案与其说是对女性的尊重和爱,不如说是自己的高贵和决然,他是那种生在高枝上,以绝美之姿态俯瞰天下的男子,他决不允许美被污染,也绝不允许自己被污染,他的坚持就像是武士刀那般凌厉,他的坠落也会像樱那样每。”座头鲸满脸诗情画意,“而我在右京眼里看见了淡雅如菊姿态,偏偏还那么冷寂和坚贞!太棒了,他真的太棒了。”
“那你说说,小樱花的。”苏恩曦继续说。
座头鲸陷入了沉默,这是他第一次在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怎么了?我们小樱花你不满意?”苏恩曦问。
座头鲸摇摇头,“我对小樱花的回答非常满意,可我在他眼里看见两种花,这是高天原历史上从未有过。”他的脸上出现了懊悔的表情,“那一瞬间我开始怀疑自己的从业能力,怀疑了自己。”
“两种花?”苏恩曦不懂神经病的哲学心里,只是很好奇。
“白罂粟和向日葵。”座头鲸叹了口气,“白罂粟代表极致之美和死亡之美,这代表这小樱花心里其实没有爱,或者说很少很少,这样的人没有爱和别人分享的;向日葵代表的是阳光雨露,是能照到任何阴霾角落的光啊,他的爱是大爱能包容一切,这样的人只要好好培养,将来必然能出现下一个风间琉璃。”
“你还说自己不是唬烂,白罂粟和向日葵根本就是两个极端。”苏恩曦囔囔着说。
“苏桑,我这从业多年,这双慧眼看过无数美男子,无一看错。”座头鲸信誓旦旦的说,只是很快他脸色慢慢变得沮丧,“只是小樱花真的超出我的理解,我不能想象人的身上会有两种花香。”
“白罂粟和向日葵么?”酒德麻衣低语说,她透过显示器注视着大厅,恰巧这时路明非也正看着鱼缸,两个人的眼神相交。
路明非做了一件所有人想不到的事情,他对着鱼缸笑着点头致意,那双温和的眼瞳像是能透过那层玻璃看见酒德麻衣几个人。
“哇,小樱花这是跟我们打招呼么?他是不是知道鱼缸后是一面单面镜而已?”苏恩曦说,“是座头鲸你偷偷告诉过他?”
“绝对没有,整个高天原不会有人知道苏桑和酒德桑的存在。”座头鲸连忙摇头。
“好恐怖的直觉。”酒德麻衣眯着眼和路明非“对视”了一会后,路明非一个人悄然从人群拥挤的大厅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