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人一脚踹开,苏卿横抱着人踏进了房里,把谢君枫安置到软卧上。
谢君枫抱着人不放手,哪怕上了床都要让苏卿一起,脸埋对方颈窝里不起来,只把眼泪流进去,浸湿了苏卿的衣裳。
这种时候不用多做些什么,苏卿拍着他病弱的脊背,柔声道:“七郎不哭,苏卿在这里呢。”
谢君枫默不作声掉着眼泪,手死攥着他的手腕不放,良久才哽咽出声:“你别跟他走……谢家你想待就待,不想我就找人把你送出去……求求你,你别跟他走。”
“我不跟他离开,你总是不信我。”苏卿捧起他的泪脸,温柔道,“我什么时候跟小皇帝走过?跟谢斓走过?你明明一清二楚我为何跟他们有交集,可还是怀疑我……”
谢君枫眼里含着泪,瑟缩的,讨好的吻着他:“……可七郎忍不住怀疑,你别嫌我麻烦,我知道这样很讨人厌。”
时刻的怀疑,时刻的不信任。
苏卿轻轻“嗯”了一声,说:“不嫌你烦,我喜欢你这样。”
他就喜欢谢君枫这种患得患失,把他当宝贝的样子。
苏卿想起自己的前世,在苏烈临出现之后,他好像从来没得到过偏爱。
他是正儿八经的苏家大少爷,身份尊贵,母族身世强大,就是母亲死得太早,被他花心滥情还养初恋的父亲气死的。
本来外公只有母亲一个独女,虽然不得父亲的喜爱,但是外公很疼宠他这个外孙,苏卿也很争气,学识、内涵、心机、修养、外貌他一个不缺,是众人交口称赞的天之骄子——在苏烈临没来之前。
想起曾经发生了什么,苏卿冷然哼出声,垂下眼睫,复温柔道:“……七郎,我喜欢你这样对我。”
谢君枫心里的不安少了点,眼泪越掉越凶,死死抱着苏卿不放手。
“给你做米糕吃,不要哭了。”
苏卿道,“谢斓你想杀就杀,小皇帝你也不用忌惮,苏卿剁他炒菜轻轻松松……我也不嫌弃你什么,七郎不管怎么样都是我喜欢的。”
谢君枫好不容易才止了哭,连忙去亲苏卿的脸,他容貌精致俊美,眼眶还红红的,凑近一看真是美颜暴击。
他渴望到极点,连声“卿卿”的喊,怎么酥软怎么来,怎么讨好怎么亲。
他的泪脸染湿了苏卿的俊脸,他恍惚地看着谢君枫,发现这人狼狈啼哭起来都那么好看,惹得他心动又酸涩。
完了,苏卿心想。
栽谢君枫手上了。
这人是哭是笑,是霸道还是软弱,健康还是疾病,变不变态,有不有病,这些摆在面前都不重要了。
世界上那么多的男男女女,沉溺性爱者,禁欲高尚者,荒诞无稽者,圣洁纯粹者,浪荡疯狂者,克制理智者……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居然都比不上谢君枫的一声祈求。
一声卿卿,即刻缴械投降。
“能怎么办呢?”苏卿无奈地说。
他是真没办法啊。
他不喜欢男人。
……可他喜欢谢君枫。
这个腻腻歪歪、肉麻痴缠、情话套套、爱哭爱说、矫情事多、缺爱变态的“小姑娘”。
苏卿挣了挣,没挣开,反而让谢君枫更加心慌意乱,哭得更厉害了。
他最后叹了口气,只觉无奈。
苏卿摊平四肢:“想来就来吧。”
他算是服气了,今天一早厮混两个时辰,吃午饭开始厮混,谢君枫回来又开始……
一天没干什么,全滚床单了。
苏卿个人觉得他的欲望很正常,是谢君枫不正常,难道真要做些什么才能满足吗?
话说,男人之间真枪实弹的上,该怎么做?
从开后宫打脸大男主世界出来的反派boss苏卿,略感茫然。
他真不懂两个男人之间的事……
……烦。
也不知道是不是情绪起伏太大,再加上哭久伤身,两人完事之后,谢君枫很快就开始发烧。
他内里亏空严重,身体脆弱不堪,之前淋了一场小雨就开始发烧,这次哭一次又开始发烧。
苏卿知道他不好受,也不喜欢吃药,只能用米糕劝着,手段逼着,一点点的把大夫煎熬出来的药汁灌进他的嘴里。
然后果不其然,他被吐了一身。
“又吐?”苏卿提了提染脏的衣摆,皱起眉头,“怎么不好好吃药?”
谢七郎奄奄一息:“苦……好苦,七郎不想吃药……”
“七郎,你不听话。”苏卿见他闹着不吃药,只好蹲下身摸着他的侧脸,“不吃药我怎么亲你?怎么喂你吃米糕?刚才赵云熙派人来找我,你……”
一听到小畜生来抢人了,谢君枫刷得睁开眼睛,迷蒙的眼中刺出冷光,他攥握住苏卿的手腕,寒声道:“不许跟他走!”
苏卿见他有精神气了,把手上的半碗药汁递给他:“不走,前提是你得吃药。”
谢君枫爬起来靠着墙壁,他脸色苍白到可怕,神情却冰冷,拿过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不皱一下,跟刚才矫情事逼的形象没有半点相似。
苏卿这才放下心,拿过药碗放到一旁,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看你怎么吐的?真是仗着苏卿不嫌你,开始肆意妄为。”
谢君枫不听,嘴一瘪:“你嫌弃我。”
苏卿好笑道:“哪里嫌弃你?吐个药汁而已。”
“赵云熙怎么回事?”谢君枫道,“他想现在就抢你?当七郎是死人吗?”
“大概是想联络感情吧。”苏卿淡淡道,“世人知你体弱,不知你短命。赵云熙只能瞅着机会来约我,好进行日后的招揽。”
见谢君枫默不作声地缩在墙角不说话,一副害怕他离开又忍着不表现出来的模样,苏卿忍不住勾唇。
“那我走了?”
谢君枫紧了紧手指,嗓音滞涩:“好……卿卿在外银钱够用吗,我多给你点。”
顿了顿,他压低声音,断断续续:“你能不能……早点回家。”
一只手突然抚上他滚烫的额头,苏卿吻住他的红唇,呢喃道:“你怎么这么可怜?”
谢君枫见他来吻自己,心理防线崩溃决堤,他毫不犹豫反抱回去,一边深吻一边祈求:“今天你别走,我发烧了很难受……你别跟他出去。”
“不出去。”苏卿含笑道,“回拒了。”
“你可越来越黏人了。”苏卿把他安放回床上,盖好被子,温柔道,“之前还控制着点,现在怎么不控制了?”
谢君枫在被子里闷了闷,才传出声音:“……你说过不嫌弃我的。”
都说过不嫌弃了,那谢君枫什么鬼样子苏卿只能受着。
苏卿调侃道:“谢家主好霸道啊。”
“叫我七郎。”
“好,七郎。”
谢君枫在被子里闷了半天,心里还是不舒坦,掀开被角道:“他能给你的,七郎也能给。国子监博士缺个人,苏卿去那里待几日,等站稳脚跟七郎就把你提到祭酒位。”
这是直接畅通无阻的给苏卿开后门了。
生怕被旁人的小恩小惠勾搭走。
苏卿心想,他要是自己一人慢慢打拼,得拼到多狠才能坐到国子监祭酒位?
他都快习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谢君枫这条金大腿抱得人实在舒坦,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享受着利益和偏爱。
他的手背被一片温软覆盖,苏卿低头一看,就见谢君枫小心翼翼地拿手指勾他,不让他走。
苏卿眨了眨眼:“说过不走了,你勾我做什么?”
“太喜欢卿卿了。”谢君枫柔情道,“我好喜欢你。”
苏卿手指一颤,嗓音微变:“……嗯。”
谢君枫脸颊烧红,精神居然还不错,浑身滚烫滚烫的。他牵起苏卿的手,把烫脸埋进他的手心里,依赖又享受的哼声。
苏卿默默感受他的感情,直到谢君枫身体虚弱倒回床上,他说:“我去换衣服给你擦身,七郎要快些好。”
“快些好了,你就能多吻我吗?”
“快些好了,我随你怎么弄。”
苏卿神情平静,好像不知道自己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东西。
“之前有些被否决的游戏,你都可以玩了。”
谢君枫眼睛微亮,难掩惊喜:“卿卿……你之前被吓哭了,现在不害怕了吗?”
“还是害怕。”苏卿蹙着眉尖,想起谢君枫口中那些炸裂破下限的玩法,“你轻点。”
谢君枫笑着:“好,七郎会很温柔。”
争取弄哭,不是弄昏卿卿。
苏卿勉强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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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天气渐渐寒凉彻骨,枯叶掉落得彻底,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留在原地。
所有的一切都在休眠,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鸟儿鱼虫,这也显得本就沉寂的谢府愈发死寂。
一道带着哭腔的低喘打破了谢府主卧的安静。
“死变态……”
苏卿被白衣青年剥干净扔在床上,他口被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在偶尔的间隙里哭两声,骂一句“变态”,或者唤一声“七郎”。
无论是什么称呼,谢君枫都爱惨了。
苏卿今日刚从国子监下班回家,深红色绸缎官服衬得他愈发清俊耀眼,身材挺拔修长,皮肤洁白如玉,流水般如墨长发披散,书卷清气傲然,站在那里就是一道不可侵犯的风景线。
也不知道戳到谢君枫哪根线了,连拖带拽地就把他拖到了主卧。
苏卿脸颊泛红,迷迷糊糊的就瘫在床上。
等到白衣妖孽彻底餍足,倒在他的身上不停吻他的脸颊,苏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茫然地喘着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找回声音。
“……七郎,你好凶。”
谢君枫柔声细语:“你今日上值好久,七郎好想你。”
苏卿这几天很忙,他入了国子监有段时间,那里的人原本看他太年轻好看,虽然是谢君枫推荐的门下幕僚,但心里还是有些轻视不屑。
不过苏卿虽然是关系户,但本事还是在的,很快就凭借独特的学识收买了师生们的欢心,来往和他交谈或者提问的人络绎不绝,快堵满了他的工作点。
这几天国子监的夫子们在讨论编纂修复古籍一事,居然直接把年纪轻轻的苏卿也拉了过去,说他见识独到,学识渊博,修养极高,除了年龄,跟他们不相上下,不用妄自菲薄。
……从那天开始,苏卿回家是越来越晚了。
“那些老东西整天看着你,不放你走。”
谢君枫委屈:“我派人催了好几次,他们佯装听不懂,最后过分到闭门不见,扯着嗓子说自己不在,找别人要你去!”
苏卿被他逗笑了:“先生们只是喜欢和我聊天做事……”
谢君枫把脸埋他胸膛里,快委屈死了:“七郎好后悔……就不该送你去国子监的,那都是什么混账人?扯着温文儒雅的皮,做的全是流氓事。”
“明日休沐,苏卿陪陪你,好不好?”
苏卿知道他缺爱到极度渴望亲密和陪伴,也知道自己太忙会冷落他,摸着谢君枫头,哄道,“等忙完这两天,我整日按时下班,回家就陪你做游戏,不冷落我的七郎。”
“你的情郎望眼欲穿。”谢君枫扬起唇角,被他温柔摸头心里高兴,“独守空房,冷清寂寞,你都不疼我。”
苏卿被他指责得又好笑又无奈:“我疼你,谁说我不疼你?应付完他们,苏卿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都没上车,骑马跑回来的。”
谢君枫一听就难受了:“外面这么冷,你怎么骑马跑回来?”
“不跑回来看你在家哭吗?”苏卿戏谑道,“我再晚回来一刻钟,迎接我的就是哭哭啼啼的七郎。”
昨天他坐车回来的,谢君枫那会儿委屈巴巴的,眼睛又红又湿润,可还是强撑着笑脸讨好问冷不冷——今天苏卿就长教训了,直接骑马跑着回家。
家有矫情脆弱的“小姑娘”,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随着对方心意纵着。
“以后都不这么忙了。”苏卿笑着说,“早知道接这活儿忙成这样,还让你在家偷偷哭,我就不接了。”
对他又没什么好处,也就是和那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夫子相处时间更多了。
苏卿又不在乎这个,他现在做的就是向上爬,最近已经收买了不少的国子监学生,和一些内部官僚搭上线。
等他日后权势大到滔天,那他本身就是被弹劾的原罪,早晚要和国子监那些崇皇的老夫子们闹掰的。
“国子监里的司业,张学士,林博士……底下不少的学正、学录,还有一些最近和我聊的不错的学子……”
谢君枫仔细听着,这些人都是和苏卿关系还可以的,本以为卿卿要提拔他们,就听到温文尔雅的青年凑近他耳边,哑笑一声,轻飘飘道:
“他们尊皇权厌世家,尤其厌恶一手遮天的谢君枫——要杀。”
平常和老夫子们相谈甚欢、斯文温柔的苏卿神色冷漠,口吻轻飘,还顺口说了几个过于尊崇皇权夫子和学生,显然并不把外面的人当回事。
谢君枫勾唇:“真要杀?这些人和卿卿的关系都不错,前些天还去喝了酒,痛骂这世道黑暗无常。”
苏卿掐住他的下巴,含笑道:“好你个谢君枫,又监视我?”
谢君枫一秒装可怜,泫然欲泣:“卿卿……我只是太离不开你了。”
“好好好,监视就监视,你哭什么?”
苏卿吻去他眼里的泪水,无奈道:“谢君枫,你就知道装可怜求我心软。”
谢君枫反抱回去,拿下巴蹭他:“七郎求你,你别嫌弃我,离开我。”
“不嫌弃你,也不离开。”苏卿每天都要说这句话,不厌其烦的一次次重复。
他其实觉得很肉麻,但是谢君枫喜欢,只能硬着头皮说情话,保证自己不离开。
时间长了,苏卿脸皮也锻炼出来了,现在面不改色。
两人闹了一会儿,谢君枫看着怀里的苏卿,满足地吸了吸他身上的气味。
苏卿慵懒道:“那些人是你动手,还是我来?”
谢君枫不太想让他劳累,但是又看看怀里一如既往冷心冷情的苏卿,又突然忐忑不安。
“如果……七郎想让你动手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娇纵出了小脾气,苏卿说那句话就没想着自己动手了,谢君枫不可能让他累着的。
听到这句,青年略有诧异地抬起眼皮,但见谢君枫眼底的不信任和不安心,他也没说什么,懒散道:“好,等我消息。”
狗东西不信任他是常事,老是怕他跟别人跑了。
要说谢君枫对他百依百顺,千娇万宠,是个人都不会离开他。可狗东西就是放不下那颗不安的心,老是疑神疑鬼的试探。
苏卿打了个哈欠,困倦地缩在谢君枫怀里,迷糊睡过去之前,嘴里还嘟囔着。
“狗东西。”
换别人来,头盖骨都给谢君枫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