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夏晡被送出空间,他一眼就瞅见了不远处靠墙昏迷的男人。
赫蛊脸上还有残留的血迹,配上过于惨白的脸色,夏晡心里突突的跳,下意识往前跑了几步。
他蹲在赫蛊的面前,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脸:“哥,你醒醒。”
见平常警觉防备心重的大哥睫毛都不颤一下,夏晡心肝乱颤了。
大哥不睁眼骂他两句,他没安全感怎么办?
这么想着,丢失了许久的狗胆又重回躯体,夏晡回想以前的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鼓足勇气举手。
“啪!”
力道不小的巴掌呼在赫蛊的脸上。
眼见赫蛊还不醒,夏晡凑过去在他唇上讨好的亲了两下,示意不要生气,然后又举起手——
“再打一下试试。”
原本闭眼昏迷的赫蛊突然开口,他睁开黑沉冰冷的眼睛,注视着扇人的夏晡。
夏晡:“……”
扇大哥巴掌,如果他扇回来要不要还手?
他看看自己的手,再瞄瞄赫蛊的脸,上面的巴掌印鲜明,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哥,你什么时候醒的?”
赫蛊半撑了一下身体,淡定到不可思议:“我就没晕。”
夏晡恍然大悟:“你搁这儿钓鱼呢?”
鱼没钓上来,他上钩了。
赫蛊扫过凭空出现的夏晡一眼,他蹙起细长的眉尖,掐住青年脸上一块软肉,瘫坐在地的姿势硬是展现出居高临下的风采,语气懒懒散散的质问:
“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薛敦又去哪儿了?我又为什么凭空出现在一楼?”
夏晡被他掐的口齿不清:“我来看热闹的你信不信?”
赫蛊勾起红唇,手上略微使劲儿:“信,怎么不信。”
——“我想干死你,你信不信?”
夏晡挣脱掉他的束缚,揉着发疼的侧脸,他讪讪一笑:“我真是来看热闹的,哥你想干死我不用说,回去我随便你搞。”
赫蛊一噎,和他大眼对小眼,似乎在问:你脑子没出问题?
夏晡鼓起脸颊,坦荡的不可思议,还骄傲的挺起胸脯增加底气。
过了很久,看清青年皮囊下那颗耍赖的狗胆,赫蛊忽然笑了一下,眼底的咄咄逼人尽数收了回去。
算了,他跟个小废柴计较什么?
他抬起下巴,命令:“把我扶起来。”
赫蛊顺着力道一点点站起来,半倚在夏晡的肩膀上。
目光定在青年的头顶,揉了一把这凌乱卷毛,男人笑眯眯的:“半天不见,头发长回来了?”
夏晡:“……!?”
这就长回来了!
负责人效率这么高的?!
夏晡强忍复杂“嗯”了一声,心底默默骂了一句卧槽。
怎么又靠谱又不靠谱的?
头发是长回来了,可哪个正常人一眨眼就长出满头浓密乌发?
夏晡弱弱开口:“哥……听我解释。”
赫蛊似笑非笑:“说。”
“其实,我去接发了。”夏晡面不改色,信口胡诌。
“就在来找你的路上,经过一个育发馆,你猜怎么着?人家说给我打折优惠接头发,我还办了卡呢!”
不管心底信不信,赫蛊表面确实是信以为真,他又揉了一把小卷毛,发觉这样的手感最舒适,最熟悉。
他满意点头,不似往常讥诮,显得真心实意:“挺好的。”
夏晡提心吊胆等他继续。
“回家吧。”赫蛊淡淡道,“吃早饭了吗?”
夏晡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知道赫蛊是懒得追究漏洞百出的一切了,他松了口气:“没,我想吃骨汤牛肉拉面,加溏心蛋的那种。”
“又一个我没听说过的。”赫蛊皱着眉心,惊异于小弟对吃喝的追求,“你能不能少点几个品种,营养液会噎死你吗?”
以为赫蛊不想做,夏晡挎起一张脸,把人掂起来半背半拉的往门口走,垂头丧气的走出医院,被门槛磕绊了一下也不吭气。
中心医院外人声鼎沸,汽笛环鸣。
此时正午阳光热烈,滚滚的热浪掀起衣角,呼呼的热风灌进裤腿,走几步额角就渗出细密的汗。
今日气温意外的高,热腾的风浪都是折磨。
一根冰凉的手指忽然拂上夏晡的额头,把汗珠拭去,残余的枪硝和血锈气萦绕鼻尖。
夏晡疑惑:“哥?”
赫蛊直起身体退了一步远,好似身上的伤是摆着看的,眼皮都不抬一下。
“不用你背了,再走几步你能摔在地上。”
他反手提溜起青年的胳膊,老鹰抓小鸡那样大跨步往前走,腿上浓稠的血滴落在地面。
夏晡挣了挣,没挣脱开,只能踩着小碎步跟上赫蛊的步子,气喘吁吁的:“哥哥哥哥,你走慢点我有事……”
赫蛊偏头斜睨他:“什么?”
夏晡指尖发出乳白色的荧光,他抓住赫蛊的手腕把荧光输送进去,浓厚强大的精神力瞬间侵席了男人的身体。
“哼……”
赫蛊脸色突变,低低喘息出声,感受那股强劲的精神力抚平暗伤和褶痛,血液止住,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很舒服,很温柔的能量。
“你在流血都不跟我说。”夏晡轻声抱怨着,“我还以为你脸上的血是薛敦的,早告诉我,我早给你止血。”
言行举止一如往常,半点不舒服的表现也没有。
差点迷惑了夏晡。
赫蛊脸色红润了一些,他突然咳嗽了两声,手腕用力把夏晡拉进了怀里,用身体把人遮的严严实实。
“大庭广众,你当街给人安抚治愈,表露特殊。”赫蛊凑他耳旁,压低声音,“不想当吃喝玩乐的小废物了?”
“想,可你在流血。”夏晡紧紧握着他的手腕,看着上面暴起的青筋嶙峋,在忍耐什么。
青年扑在他的怀里,不着痕迹避开了赫蛊的伤口,张嘴泄愤地咬住他的唇,松开后,道:“你又不是机器,跟我喊会儿疼怎么了?我又不嘲笑你。”
赫蛊多看了他几眼,见人气鼓鼓的瞪眼,终于破功笑出声:“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好蠢。”
夏晡脸色明明灭灭,逐渐阴翳:“你敢骂我蠢?我最受不了别人说我蠢了,等着我今晚拿刀捅你吧!”
青年脸颊上长了肉,肤色天生就白,这下子更是白里透红、气色极佳,滋润的很不错。
赫蛊捏他的脸颊肉不放,又揉又搓,见夏晡狰狞凶狠的脸在他手下变成软绵绵的一团,又嘟嘴又横脸,心想再过段时间脸颊鼓起来,不知道有多可爱。
现在还是太瘦了。
他带着媚气的眼尾上挑,含着笑意,斥道:“小废柴别说大话,你拎的动刀吗?”
日光正照,他狭长的美眸沁着笑,眼底流动的是说不出的温柔,嘴上还有浅红的咬痕,本该是煞气锋利的眼神,此刻注视着面前的青年,现出不给予旁人的温情美感。
赫蛊的美貌出众瞩目,如果不是脾气、权势和实力的原因,他本该是奥尔星美人排行榜名单上当之无愧的前列。
只可惜,别人连把他的名字放在排行榜上的勇气都没有。
夏晡定定看了他半天,冷不丁:
“哥,亲我。”
赫蛊预料不到他突如其来的胆子:“……现在?”
“亲一口,就一口。”夏晡色令智昏,捧着男人的脸主动把唇送了上去。
还是那句话,送上门的肉不吃白不吃。
赫蛊低头逮着人啃了个爽,掠夺空气,填充口腔,肆意横行,这一套做的相当娴熟。
等夏晡把腿夹他身上,整个人扑在赫蛊身上不下来之后,赫蛊揉着他的脑袋,让人把脸埋进自己颈窝里。
“我带你回家。”
夏晡被他亲的浑身热汗,吐着舌头趴在大哥的肩头。
良久,在颠簸的移动里,夏晡抬起了眼睛,扫过了周围来来往往的围观群众。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赫蛊身边来往的人越来越多。
那群吃瓜的士兵们听到消息,“不经意”的路过太子和太子妃身边,又“不经意”的瞄他们一眼又一眼。
这会儿亲眼见到情侣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他们的表情复杂莫辨,写满了“你们真他妈欠”的操蛋。
挺有意思。
夏晡下巴抵在赫蛊的肩膀上,笑了。
他双目洇湿出了泪痕,长睫被打湿成根根分明的刺毛,抬起眼睛不经意含着媚气,居然和赫蛊隐约有几分神似。
这一笑看愣了围观的人群。
青年眉眼精致俊俏,笑起来的样子冲散了身上的阴郁沉闷感,眉眼弯弯看着挺愉悦,居然显露了本来的样貌,乍一看就是极惊艳的长相,甚至于雌雄莫辨。
分不出男女,好看到分不出是真人还是AI机器。
士兵们有点懵,纷纷挠头问身边人:
“等等……咱们太子妃长的有那么好看吗?”
“不清楚,奇了怪了,怎么我见过太子妃那么多面,连他长什么样子我都记不清?”
“不止,之前连是美是丑都分不清。”
之前外人看夏晡的长相,一直是蒙着细纱。
见是见过,等再回想起来,雾中看花似的看不清。
现在细纱被主人揭开,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原来细纱背后的样貌,居然是雌雄莫辨、带着少年气的俊俏。
有人恍然。
“太子妃很适合笑。”
阴郁颓靡的丧气掩盖住了容貌上的惊艳,发自内心明媚快乐的笑脸,居然一次也没在夏晡脸上出现过。
踏入飞行器前,赫蛊突然开口:“以后多笑笑。”
赫蛊脸上被亲了一下,怀里的人拖着长音,撒娇:“哥——你对我好,我就多笑给你看。”
不再朝不保夕,不再忌惮算计,夏晡衣食无忧,平安喜乐,他找不到颓丧下去的理由。
他已经不是阴暗潮湿的蘑菇了,他现在是钮钴禄.爱笑夏晡。
赫蛊意味深长瞥了青年一眼。
“怎么算对你好?”
夏晡想了想,没找到大哥有什么不好的,除了老是想杀他这点外。
“你爱我,我在你身边活着。”夏晡断续且认真,“你就对我很好了。”
赫蛊沉默了片刻。
他从夏晡这句话里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小狗、他的太子妃知晓了隐藏起来的真相?
“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你呢?”赫蛊反问。
他修长笔直的五指笼罩在夏晡的脖颈上,缓缓收紧,仿佛是无声爱抚。
夏晡视若无睹脖子上的威胁,笑着说:“哥,你爱不爱我?”
肉麻死了,赫蛊心想。
爱不爱的,为什么要挂在嘴边?
放在心里自己知道不好吗?
“哥,你爱不爱我?”夏晡持续反问。
见赫蛊一声不发,只眼神凉凉的看着他,夏晡又说:
“看来称不上爱。不过对我那么好,至少是有好感的,你那么多次想杀我,是怕自己越来越喜欢我吗?”
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收紧,在挤压出空气之前又缓慢松开。
赫蛊翘起嘴角,他把唇吻在夏晡的耳尖上,用喉咙挤出气音:“我很多次都想杀了你,现在也是。”
见夏晡直愣愣盯着他不说话,赫蛊脸上蓦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怕吗?”
夏晡犹豫着摇头:“不怕,你不会真动手。”
如果赫蛊真铁了心杀他,夏晡觉得自己活不得现在。
赫蛊牵起他的手,这双细白的手摁在男人的心口处,仿若高高在上的掌权者的妥协和安慰。
黑金扣制服的男人俯下身,亲吻他的额头,喃喃自语。
“每一次心动,伴随的都是杀意。”
爱愈深,杀心愈重。
他筹算出的每一局,对夏晡动手时浓郁惊人的杀意。
都在叫嚣着。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