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无日夜,休养了三百余年,中央宫殿的王上和王后终于躺腻歪了。
叶裴是不可能躺腻歪的,他恨不能叶隽一辈子待在深渊不外出,锁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躺腻歪的是叶隽。
换句话来说,他睡腻歪了。
在深渊一天,他就要和叶裴睡一天觉,这个睡是动词,日夜纠缠不停歇。
小日子过的是舒坦,吃喝玩乐一个也不操心,叶裴很会照顾人。
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十个小时他都在和善辩者互睡,剩下的时间他吃饭睡觉晒太阳,善辩者吃饭睡觉做家务。
都三百多年了,旻席的瓶瓶罐罐送了一大堆,空瓶堆成一间小库房,仿佛人生除了上床没其他事要做一样,他感觉肾亏体虚,四肢无力。
吃完一顿鲜美的餐食,眼瞅着善辩者收拾完家务就来抱他,准备新一轮滚床单,叶隽一巴掌糊上了他的脸,捂住叶裴殷红欲启的唇,面色严肃:
“我想去反派部门挂个牌,去小世界散散心。”
叶裴惊讶看他一眼,拿下魔鬼的手,反问道:“你不喜欢和时空局扯上关系……”
“我以前太装了。”叶隽面不改色心不跳,“挂个兼职牌,能算什么扯关系?中高级世界在时空局挂牌的人不少,花钱买个职位而已,有钱就给。”
“在家待太久,纵欲伤身伤肾,对身体不好,你说过几天是我的生日,我想一个人去小世界……”
魔鬼脾性冷淡,对谁也漠不关心,能说出这么长句又着急的话劝他,可见心里有多慌。
叶裴唇角微勾,心底升起了玩味,他故意放慢了声音打断他,逗弄道:“我不想你离开这里,我们在深渊过生日不好吗?”
不好,很不好。
魔鬼不敢这么说,他只敢以理服人:“深渊太枯寂,我不想待。”
叶裴差点没笑出声。
在他出现以前,魔鬼一人在深渊孤零零活了三百多年,怎么不说无聊?怎么不说去时空局挂个兼职牌?
知道叶隽身肾疲惫,叶裴也不好让人继续和他在深渊纠缠,想出去玩就去,玩累了就知道回来了。
即使在外面欢愉到筋疲力尽,入睡前最想依靠的,不还是善辩者的怀抱吗?
叶裴松开了囚禁公主的牢笼,站在深渊内笑着把魔鬼推了出去,说:
“宝贝,玩去吧。”
累了就回来,念了就回来。
善辩者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魔鬼站在原地定然看了他半天,叶裴眉眼蓄敛,清如温玉,脸上无半点不愿,甚至唇边的笑意盈浅,像盛着一汪泉湖。
他收回视线,转身便走。
到时空局的时候,恰好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在聚会,也没去哪个地方,就在办公区域准备了酒菜游戏,一群人聚在一起玩乐着。
祁慵正缩在沙发上被灌酒,几个负责人围着他,劝酒的有,调戏的有,喊愿赌服输的有,嘻哈吵闹成一团。
被包围的祁慵快喝伤了,连连推拒都没人听,只好被女配负责人勾起下巴,苦着脸又灌了一杯浓酒。
见到叶隽的身影,祁慵眼睛刷的亮了,赶紧对远处闭目小憩的温晏之喊:“叶隽来了!”
空气弥漫着酒香,嘻哈吵闹声顿时一寂。
温晏之睁眼,看向门口黑衣俊美的魔鬼。
他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下意识看向魔鬼身后,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道:“你的先生没跟来?”
叶隽淡然道:“我一个人来,挂牌承诺还有效吗?”
温晏之收起脸上的诧异,他优雅起身,黑裤勾勒着纤长的腿,走上前带路:“自然有效,是和爱人吵架了,想出去散心吗?”
魔鬼反驳:“不是。”
温晏之含笑点头,眉眼氤氲的情绪隐在皮囊之下,他心念一转,知晓了魔鬼在想什么。
大概是被吵烦了,不然魔鬼这么喜静的人不会出深渊,更不会身后没跟着叶裴。
祁慵见他们两个走远了,把身边围着的负责人扒拉开,催促道:“我跟温晏之一起干活儿!好歹当年也监管过叶裴,我和他有渊源!”
男配负责人摸了一把他的俊脸,依依不舍:“……真好看,今天就放过你。”
祁慵把他的手扒拉开,抓起外套胡乱披上,绕过这群占他便宜还男女都有的饿狼,匆忙跟上前方那两人。
温晏之没搭理身后匆忙又犹豫的脚步声,他微笑道:“想什么时候回来?”
“三十年。”叶隽说。
温晏之了然点头:“好。”
三十年时限设定好,世界柱开启,魔鬼站了进去,刚做好被运送到小世界的准备,反派负责人扔给叶隽一个时空转换符,平静道:
“后悔了就撕掉这个,能让你提前回来。”
魔鬼把符收进怀里,肯定道:“用不着。”
温晏之:“……”用不着你别收啊,紧攥不放是几个意思?
失笑半晌,他点击操作台上的红色按钮,对叶隽叮嘱道:
“大开杀戒,吸食小世界能量,灭杀天道之子都是不被允许的行为,扰乱世界秩序时空局会降下惩罚,你是去散心,不是去找事。”
“遇到麻烦请向天道求助,建议你别随意动手,容易出乱子。”
对这些规矩,叶隽比他还熟,不需要逐字逐句的叮嘱,温晏之随口说了两句重要的,开启了世界柱。
“旅途愉快,一路顺风。”
他站在流光溢彩的世界柱外,含笑看着魔鬼消失在原地。
空气寂静,温晏之垂下长睫,眉眼如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口吻淡漠:
“眼睁睁看着他走,你舍得?”
身后传来一道柔和带哑的笑声:“不舍得又怎么办?他快烦死我了,只能放出去透透气。”
叶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温晏之的身后,祁慵跟在他的身旁。
炮灰负责人眼睁睁看着魔鬼去为期三十年的世界之旅,而叶裴就这么笑看着自家宝贝跑走的模样。
他大气不敢喘,生怕善辩者干出点什么,殃及池鱼。
温晏之见他抖得狠,缩在叶裴身边跟个小鹌鹑似的可怜巴巴,皱起眉,语气变得烦躁:“过来!”
真诚说,老板比善辩者凶多了。
一个凶冷暴躁,一个温文尔雅。
一个对他非打即骂,一个温柔有礼从不怠慢。
奈何祁慵除了长得好这个优点,也就剩下个直觉准了。
跟在叶裴身边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怕下一秒性命不保。一跑到温晏之身后,他就大松口气,腿不软了气不喘了,还能对叶裴扬起一个笑脸。
叶裴温润似水的眼转向了祁慵,语气带上了调侃:“很怕我吗?温先生,你的下属好像快哭了。”
温晏之懒懒抬眼,伸手护住了身后的小炮灰,让人藏的更严实点,淡然无波:
“跟一个蠢货计较什么,叶先生年少成名,辉煌至今,也不怕掉了身价?”
叶裴细细品尝着这句话,敏锐察觉里面不容置疑的维护,甚至带上了一丝警告,绵里藏针。
看起来淡漠斯文的反派负责人,不管生前如何血雨腥风,走到如今早已不争不抢、以和对人,骨子里锋锐的血气倒一股脑的全用在维护祁慵身上了。
叶裴无意和他争吵,他又不是不找事就浑身不自在的混邪乐子人,如今只是个安心过日子的退休人士,没必要和反派负责人争锋相对。
这么想着,叶裴敛下心底逗逗祁慵的念头,对温晏之笑道:“你是个好老板。”
知道叶裴对祁慵的兴趣降低了许多,温晏之类也收敛了语气里的警告,温文有礼:
“过奖,要留在时空局住些时日吗?”
“不了。”叶裴先是拒绝,然后看向世界柱,“我要去找他,晚上没我陪着, 他觉都睡不着。”
温晏之眉梢都抽搐了一下。
……太夸张了,三百年前星世盛会见面那晚,有那么夸张吗?
又一次想起“闹脾气,不吃饭”,温晏之心肌梗塞,突然无力和叶裴这个以老公为天的“娇妻”争辩些什么,面无表情的偏身,把世界柱让出来。
“请进。”
叶裴对两人点头,走进世界柱。
见人消失在世界柱里,温晏之把身后的炮灰拎出来,耳提面命:“离他远点儿,我跟你说过几次了?!”
祁慵一张俊如谪仙的脸都被他捏变形了,作为生前招摇撞骗的道士,他憋着嗓子:“我跟他有缘……”
温晏之冷冰冰:“算的这么准,你跟我巴掌有缘吗?”
祁慵:“……没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