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没有去吃派饭,而是待在水清家里吃了晚饭,并且晚上还住在了水清家里。把李桐安置好后,姜水清总觉得心里不对劲儿,他独个儿出来走走,让自己脑子好好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后他心里想清楚了,觉得代主任住在煤窑上不合适。可是代主任是领导,况且也算是单身,贺仙女也是单身,就算是出点啥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至多也就是有伤风化而已。可是这事儿是在方庄煤矿上发生的,传出去对这个煤窑的名声不好,进而对方庄村也会有影响,那以后附近村子里的老百姓谁还愿意到这里来拉煤呀?想到这里,姜水清就开始想主意,怎么样能把代主任劝回来,这样也就可以避免发生什么不测事件。可是他想了无数个方案都觉得不合适,除非假报军情,说是上头有电话来叫他赶紧回去。可是这样等代主任回去了,发现了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最后不是露馅了,那样跟代主任的关系就彻底搞僵了,那样他的煤矿岂不是又要面临被关闭的危险?
不行,行不通!姜水清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然后他开始考虑把贺仙女叫回来,这样也可以避免一场误会发生。他也想了不少别的方案,觉得这是一个最可行的办法,即便是骗了她,也没多大的负面影响,事后总是可以有解释的机会。再说了,真的不行,去把这事儿跟魏长顺说了,他也能出面把事情摆平。想好了主意,他就考虑这么晚了叫谁过去,他把自己认为合适的人想了一圈,最后他来到了晓芬家门口。还好,大夏天的,人们都睡得晚,晓芬父母都在大门口乘凉呢,见到姜队长过来,都热情地打招呼,“姜队长,这么晚了还要转悠哇!”
“家里热,出来凉快凉快!”姜水清装成无所事事的样子。
“坐下来歇会吧,白天跑腾一天了!”
姜水清也就坐下来,有意无意地问起来晓芬怎么不在,结果晓芬娘就说,“那闺女不是说后街上老魏家有事儿,她过去看看。也就是,这么晚了,咋还不回来呢?”
姜水清就觉得奇怪,这么巧,他从来没找过晓芬,自己今天找了,她就有事,况且还是去魏长顺家,这不是贺仙女老公公家吗?想到这里,姜水清坐了一小会儿,立即起身走了。既然晓芬不能去,那还是要找一个合适的人,不过这么晚了,到哪儿去找人呢?思来想去,他还是到了魏长顺的家门口。
在这里,魏长顺家院子里亮着灯,给人的感觉到就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似的。姜水清悄悄走到大门口看了,好像家里非常安静,似乎一个人没有。姜水清十分纳闷,今天这是见了鬼了,一切都那么不正常。这个魏队长平常那么节省,怎么可能忘记让院里电灯亮着,这样岂不是浪费了电费吗?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外面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姜水清赶紧躲在黑暗处,看看到底是啥人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折腾。他刚躲好,就见到几个年轻人,虽然姜水清叫不出名字,但是他知道这些人肯定都是他们生产队里的人。这些人似乎绑住了一个人,那人还四处踢腾,到了门口,大门并没有上门栓,他们一拥而进,走在最后面的就是晓芬。姜水清看得真真儿的,他心里有点发毛,经常传说后队里有时候会胡作非为,那么今天他碰到的这又是在干什么呢,并且晓芬还参与其中?晓芬可是他前队的社员呀。
带着这个疑问,姜水清回家了,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代主任他愿意怎么花花肠子,随他便儿吧!
姜水清刚刚把院子里的灯和屋里的灯关掉,就听到大门口嘭嘭地拍门声,姜水清重新起来,在院子里吆喝一声,“谁呀?”
“水清,我,开门!”姜水清听清楚了,除了魏长顺还能是谁,也只有他在大半夜里敲门才会这么气势。
姜水清开了门,“魏队长,进来!”姜水清知道这个人半夜过来肯定和刚才他看到的情况有关系,所以就赶紧请进。
“水清,太晚了,你出来一下!”魏长顺一改往日的脾气,低沉而又紧张地说。
姜水清跟了出去,来到村口,魏长顺四处看看,确信周围没人,才说,“水清,出大事儿啦!”
“咋了?”听到魏长顺不冷静的声音,姜水清也觉得吃惊。对于能够让魏长顺不冷静的事情,恐怕一定不会是小事。
“你知道不知道公社主任在咱们村里支持抗旱的事情?”
“知道哇,不过我今天进城了,回来有点晚,还没见到他呢!”姜水清也是本能,赶紧把自己择干净。
“他,他在我家里呢!”这一下姜水清摸不着头脑了,不是说代主任留在煤窑上了吗,怎么突然又出现在魏长顺家里呢?这不符合代主任的习惯呀!
“走,走,我过去看看!”说着,姜水清就要走,可是他被魏长顺拉住了。“等等,你听我说完!”
“哦。”
“他是这样子的,”魏长顺说了几遍这句话,可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事情的经过,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才说,“算了,反正就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建立媳妇,你知道的,你安排她去了窑上,今天代主任不知道怎么就去了煤窑上,说是他们俩碰上了,反正你知道就是那么回子事儿吧!有人给俺家里报信,孩子他娘听说了,也不知道她叫了谁,反正夜里去了好几个人准备捉奸。等到我回到家的时候,代主任已经被五花大绑在我屋里头了。我看了,那还得了,先是把代主任松开绳子,然后就赶紧过来找你了!”
“建立嫂子呢?”姜水清的意思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别给我提那个骚婆娘!”大概魏长顺也是真生气了,当着外人面说这样的话,那肯定不是一个老公公应该说的话,无论自己儿媳妇做了多肮脏的事情。
“魏队长,你打算怎么处理?”姜水清想了想,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不知道哇,所以才来找你。”
“我说呀,既然这样了,不吭不哈放了,否则我们今后还要和代主任见面呢。我们过去了,那可咋说呀?”姜水清给出了这样一个不是主意的主意。
“我已经和他碰过面了,只是我家里那些人说啥也不依,总得找个中间人说和一下吧?”
“他们想干啥?要钱,还是想去告人家?要是建立嫂子不承认呢?”姜水清不清楚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被逮住的,所以,他也只能推断。
“也是,你看我慌里慌张跑来,这事儿我也没问清楚。要不,先让他回大庙里住下,明天再说?”最后魏长顺也实在想不出什么高招。
“还能怎么着?”
姜水清看着魏长顺消失在黑暗中。
不过,不到半个小时,姜水清家的门再次被敲响,这一次不是那么凶狠,而是有节凑的敲门,“嘣嘣,嘣嘣,”姜水清心里真是很烦,这样还叫人睡不睡了?他不乐意了,出来在自己房门口回应了一声,“又是谁呀?”
“水清,我,老代!”
声音姜水清听出来,可是说老代,还是让他吓了一跳,啥时候代主任成了老代。姜水清赶紧过去把大门打开,把代主任让进来,“代主任,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呀?”姜水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出去乘凉了,回来晚了,发现李桐不在庙里,我没办法才过来问问他人呢?”代主任也挺能装的。
“你找他有事儿?听我娘说,他好像在我家里睡下了!”
“快,叫他起来!”代主任真的很急。
“这,”姜水清有点迟疑,不过还是走到隔壁门口,对着窗户叫了两声,“李桐,代主任找你!”
不一会儿里面的灯亮了,随即门开了,“代主任在哪儿呢?”李桐似乎睡得迷迷糊糊的。
“李桐,走,公社有紧急任务,咱们马上回去!”代主任过来直接说。
“现在吗,大半夜的!”显然李桐不大相信。
“你不走不是,车钥匙呢,给我,我走!”代主任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李桐怎么敢不走呢。
看着那个破烂吉普车的尾灯在路上消失,姜水清才算是回家关了门睡下,他知道这场戏依然没有结束呢。
天刚亮,姜水清就被娘叫醒,“水清,晓芬找你!”
姜水清睁开眼看了一下手表,还不到六点,可是他知道平时这个时候廖平在家的时候,也已经起床到学校去看着孩子们早读。于是他整理一下衣服,开门出来,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晓芬,这么早!”
“还不是你昨晚去给我爹说有事儿,所以我就过来问一声!”
姜水清知道麻烦了,还是自己的不是。可是当着娘的面也不好说呀,于是他就撒了一个小慌,“你先去小学校吧,等我上午有空去找你!”
“姜队长,真没事儿?”晓芬还问了一句。她转身离开,又回头说,“记着,我等你,我还有事给你说呢!”
这边儿刚送走晓芬,那边就见到四楞子急匆匆进来,一进门,就大声说,“队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也不露头呢?”
姜水清看看院子里没人,情急之下,赶紧把四楞子拉进自己屋里,“你干嘛,啥大事儿,一大早的,在院子里叫喊啥?”姜水清发脾气了,声音不大,可是把四楞子给吓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四楞子才反应过来,眼睛里就挂了泪,“人家不是担心吗,你不会说你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谁叫你来的?”
“还能有谁?还不是建立嫂子!”
“她人呢,没事儿吧?”
“谁知道呢,看不出来有事儿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糊涂,我的意思,她没有被那个了吧?”
“什么这个那个的?”这个四楞子也不知道是故意装傻,还是真不懂男女之事。
“你啥都不知道,你来找我干啥?”
“建立嫂子说昨晚有人摸到窑上把代主任给抓走了。”
“她怎么知道的是代主任,你怎么知道是代主任?代主任根本就没去煤窑上。知道吗?”
一句话,完全把四楞子给弄糊涂了。“队长,这到底是咋回事儿,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自己亲自给代主任盛的饭,还是我给他们端过去的,你怎么说他没去?还有,你要是不信,你问问厉主任,他也在?”
“四楞子,我正式告诉你,代主任没去过煤窑上,你记住了。谁问你,都是这句话。赶紧回去上班,要是不想上,就回队里来干活!”这么重的话,四楞子听了简直是吓得魂飞天外,这份工作好歹还是挺满意的,总比下地干活要强多了,她一直惦念着要报答队长的恩情呢,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没有想到今天被队长这么一大顿臭骂,并且还威胁自己要开除呢,她真的不知道这世界是怎么了?
她还是离开了,姜水清就在后面偷偷地笑。
他并没有去找晓芬,他似乎没有了兴趣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贺仙女那里,他知道早晚那个风骚女人会自己上来跟他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呢。
在方庄村,似乎并没有人受到这件事的影响,该下地干活的干活,该去喂牲口的喂牲口,姜水清也同样,四处走走看看,检查一下到底安排下去的任务都落实了没有。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了四五天,姜水清以为这个风波就算是过去了,结果他接到李桐电话,说是让他到代主任那里开会。电话里李桐神神秘秘的,说是有要事,很重要的事儿,是姜水清无论怎么想都想象不出的重要的事儿。
姜水清不冷静了,他很想知道代主任只是通知他一个人过去开会呢,还是也通知了魏长顺,可是李桐是代表公社通知的,他不好多问,他知道上面的原则,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一个字儿都不要问。
他放下电话,就去了魏长顺家。家里没有人,这很正常,按照常理,他去了烟炕,没错,这里老少爷们都聚在一个大院子里,侍弄那些烟叶。有人见到是姜水清,就叫了魏长顺,谁都知道,也只有队长找队长的。魏长顺从屋里出来,给姜水清招了一下手,快步走过来,“水清,走,外边说!”
“你这儿情况不错嘛!”姜水清来到外面,先是奉承一句。
“幸好今年多种了不少烟叶,要是留作旱地,种玉米那可是瞎了。好赖烟叶还耐寒一点儿,不管烟叶大小多少能长出来一点儿。你怎么这么闲呀?”
“没事儿,我转悠转悠,想明天到公社赶个集,路过你这儿顺便问一声,要是你去,就一路做个伴!”
“咋了,不会是公社那个人找事儿了吧?”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姜水清还没说什么魏长顺已经嗅出了味道。
“不是,不是,家里连盐都缺了,你说我不去买能行吗!”
“真的,不骗你老叔?”
“当然真的。”
“水清,我真是羡慕廖硄啊!可是他没有那个福气,早早走了,我心里不是滋味,斗来斗去,他不在了,我才知道其实我们两个生产队也没啥可斗的。也就是过去年轻,好争强斗胜,谁也不想输给谁,他命短,可是碰到了你这样的好女婿,也算是老天爷睁眼了!”
“还不是咱们方庄村养活了我们这批知青,在我们没有饭吃的时候,给了我们一碗饭吃,才把我们养大成人,我们按理说应该报答这个村子的。”
“水清,给你老叔讲大话不是!”
有人叫魏队长,他就回去了,姜水清知道肯定是他一个人要过去开会的。
姜水清提心吊胆了一路,来到代主任的办公室,看到他红光满面,看来这几天恢复得不错。看到姜水清进来,他立马从桌子后头出来,拉住姜水清的手说,“水清,来,来坐!”
“主任,听说有极极重要的会议,几点开呀,我没有迟到吧?”
“水清,不知道李干事是怎么通知你的,我叫你过来,是给你说个消息。先说好,是小道消息,不算数的!但是我觉得这个对你们下面很重要,还是你先知道一下做到心中有数才对。”
听到代主任这么说,看来这个事儿还真是一个大消息呢。
“水清,你听说过安徽有个凤阳县吗?”代主任问。
姜水清摇摇头。
“我听说呀,那里的地都分给了一家一户,说是叫土地承包。我不确定这消息是真是假,但是我敢说肯定是无风不起浪,这时候能够传出这样的消息,那不是跟人民公社的政策背道而驰吗。我就琢磨着,假如说这是真的,如果有一天,政策到了咱们这里,那土地还好说,煤窑呢,怎么办?”
说完,代主任看着姜水清的眼睛,目不转睛,似乎想从姜水清的目光里看出一些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