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元修一把把她扔在了床上,床上都是细软,宋离并未觉得多疼。
元修冷冷地站在床边,盯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静默不语。
空气中流转的压力,任宋篱再大的脾气也不敢发作了,弱弱地抬眼看他:“我我我……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就是去观摩观摩她们的舞技,对,去观摩观摩。”
元修顿时被气的冷笑:“怎么就观摩到我房间里了?还有,承王妃什么时候对跳舞感兴趣了?”
自知多说多错,便不肯再开口,忍不住伸手去抓他的胳膊,“王爷……”
元修冷漠地躲开触碰,转身就那么往外走,看见门外小心翼翼的檀香,头一偏,对着管家吩咐道:“王妃顽劣,禁足十日,除送三餐的人,其他一律不准入内。”
宋篱自然听见了,心里急得不行,连忙下床,动作太急,绊到床边,一下子软了腿,然后连蹦带跳窜到门边,拍门大喊道:“元修,你不能关我,元修元修……”
宋篱扯着嗓子喊了半天也不见回应,越发的生气,抬脚就要踹。
突然听见檀香在外面说:“王妃,王爷已经走了,您还是消停点吧,我看这次王爷是真的生气了。”
“他生气?我还生气了呢,他虽贵为皇子,但也已经成亲了,还去逛什么青楼啊。”宋篱越说越气,刚放下去的脚又抬了起来,踹在门上,无辜的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一连三天,宋篱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等来元修的解禁,忍不住有些气馁,心里反思是不是真的是自己错了?
元修有意晾着她,这几天住在书房里,经过这场闹剧,外面流言满天飞,对于承王惧妻的事是彻底坐实了,放在往常元修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这次不同,宋篱被有心之人利用,大闹了寒烟阁,他在寒烟阁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之所以会私下里在寒烟阁会见使团追查母亲的死因,就是想着那里鱼龙混杂,不易被人发现,以免惹火上身,但棋差一招,现在已经有人构陷他勾结使团,图谋不轨了。
今日庆元帝虽然没有在朝堂之上直接苛责,但下朝后宣他独自到勤政殿,说是召见却不见,足足跪了三个时辰才让回来,元修心里知晓,此事算是了了。
刚出宫就遇上了六皇子元召,元修蹙眉问道:“你怎么在这?”
“还能是干什么?当然是担心二哥,若父皇发难,我好赶得上求情。”元召言语不善,动作却极轻地扶他上了马车。
元修失笑:“那就多谢六弟了。”
“你还笑?你知不知道这次多凶险?”元召瞪他,要脱他的鞋子看伤势。
元修挡下来:“不妨事,小伤,不用看了。”
元召收了手看着他,好半天才问道:“二哥,颖娘娘的死是皇上的逆鳞,你就别触他的霉头了,这次的事八成是老三干的,说不定皇上也参与其中。”
元修苦笑:“可她是我娘,死的不明不白,我怎能坐视不理?他们那么拦着我去查,就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
自知劝不动,元召不在多言,一拍大腿咒骂道:“宋篱真是蠢人,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元修无语扶额:“好了,她本就是个一眼能看穿的性格,你要她能聪明到哪去?”
“二哥,你是不是对她心有愧疚,所以才百般包容?”元召想想两人成亲三年,宋篱大大小小的麻烦不知闯了多少,那在京城中的名号是响当当的,不仅凭一己之力取得了悍妻的桂冠,还拉上他二哥得了个惧妻的名头,想想实数可气,“当初你被诬陷通敌,从边关召回,我本意是想让宋辙迹欠咱们一个恩情,好放你一马,谁知道她……她居然要嫁给你,唉,真是弄巧成拙。”
当初稀里糊涂娶她回来,只当她年纪尚小,是个孩子,做事任性些也没什么,可三年之中,越相处越觉得那孩子单纯,她父亲是权倾朝野的尚书令,本应平平安安、大富大贵过完一生,现在却因为自己卷入皇权斗争,还不时被人算计,元修心里越发觉得愧疚,众人都埋怨她的无知,但自己却不忍心再苛责她。
回到王府,元修依旧去了书房。
傍晚时分过来文叔送饭,元修问道:“文叔,阿篱那怎么样了?还闹吗?”
文叔踌躇一下,回道:“王爷,今天听见屋内噼里啪啦的响,进去送饭的人说,王妃……把里面能砸的瓷器都砸了。”
元修拿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抬头微怒地看着文叔,半天才叹了口气:“罢了,随她去吧,你一会儿亲自带人去打扫,收拾利落些,别让碎瓷片扎到了她的手。”
文叔心有不满,但也没有多嘴,静静地出门带人打扫房间。
听到有人前来,宋离赶紧上床,闭眼装睡。
文叔敲门问道:“王妃,睡下了吗?”
“还没,什么事?”宋离起身,殃殃回答,还以为是元修呢……
“下人们来给您打扫房间。”
宋篱:“哦,那进来吧。”
文叔指挥下人进房间打扫,自己立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宋篱缓缓来到文叔面前,问:“文叔,王爷呢?”
文叔微微欠身,恭敬回道:“王妃,王爷还在书房。”
“他是不是真生我气了?”
文叔神情一顿,随后说:“我只是一个下人,不敢揣度主子们的想法,只是王妃与其担心王爷是否会生气,不如自省一番,看看错在了哪里。”
宋篱愣神,不知何意,思索半天问道:“文叔,王爷为何去寒烟阁啊?”
“既然王妃问了,那老奴就多说了两句,月前鲜卑族使团进京,领队的是贺麟,十五年前他和若洛也曾带使团前来朝拜,王爷的生母是鲜卑族公主,自然也会接见,但在使团走后不久,就传出了死讯,王爷对此事心存芥蒂,一直私下里暗查,若被人知晓,恐会大做文章。”
十五年前,她才三岁,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哪里会知道这些事情,况且元修从未在她面前提及他生母的事,显然不想让她知晓,想到此处,宋篱骤然觉得无力。
“那……问出什么了吗?”
文叔摇摇头,说:“看王爷的反应,应该是没有。”
宋篱低下头,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从未和我说过。”
“王爷当然不会和您说,他曾说过这些事扰心,不想用它来烦您。”文叔神色不变,行了个大礼,“王爷对您日月可照,还望王妃日后行事切莫冲动,三思而行。”
宋篱红了眼眶,默不作声,过了半天小声说:“我知道了,文叔。”
下人们很快打扫完了房间,文叔带人下去,房内只剩下了她一人。
明明是三伏天的夜里,宋篱却觉得心里传来阵阵凉意,当初他们两个成亲是皇上下的旨,她最怕元修是因为圣命难为,不得已才娶了自己,不然为什么他心里一直有这般苦楚,却藏着掖着的不肯让自己知道,夫妻本是同林鸟,他始终是当自己是外人吗?
想想三年前,她同娘亲上香回来,路遇歹人,被刚从边关的元修所救,自那时起他就是自己心里的大英雄,成亲之后,自己欢天喜地沉浸在嫁给他的喜悦之中,他却在自己面前处处得体,完美得让她觉得遥远,觉得不真实。
自己明明那么想要爱他,想方设法地独占他、靠近他,现在却搞砸了一切,成了他的绊脚石,把他越推越远。
“哎呀,宋篱,你真笨。”宋篱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