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海风猎猎,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硕大的船只铺满了海面,白帆鼓鼓囊囊,被风吹着驶向岸边,船上的人渺小如一点,密密麻麻站满了甲班。
号角声、战鼓声响彻云天,城墙上士兵手持枪械严阵以待,连月的战争已经把他们磨炼得脱胎换骨,再不是京城里的酒囊饭袋。
元修坐在军帐中,身着金甲,慢慢擦拭着银枪,这把长枪跟随他征战多年,死在枪下的敌军将领不计其数,尘封三年,再出世依旧银龙肃杀,堪破九江。
“大哥,卢屿青已经上岸,不久就会到达城下。”
元修不疾不徐,放下手中擦拭的布料,起身刹那,金甲流光溢彩,更显他长身玉立,举世无双。
秦凤白看得心潮澎湃,世事起伏跌宕,沧海桑田,深陷其中往往身不由己,可总有些人,有些事刻在心底深处,历久弥新,恰如此刻金甲银枪,曾经战无不胜的战神又回来了。
“凤白,今日一战,牵扯多方势力,结果如何,犹未可知,或开天辟地,或山穷水尽,都不是小事。”元修轻声道。
他身为皇子,注定无法逃离,未来命运也不会较今日简单,可身边的人还有的选。
秦凤白上前拍拍他的肩,笑着说:“大哥,你总说我聪慧,将来的事我也在心中默默推演过数次,这次南下,看似剿匪,实则是皇权争夺,过往是风平浪静,今日过后,是彻底撕破脸皮,可我懒得管那么多,我只知道我大哥是个风清月明的人,他追随的人,一定是个能为民造福的君主。”
元修眼眶发热,半天才开了口,声音嘶哑:“好,一切按计划行事。”
朔风冷冽,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水面上升起了寒气,隐约能看见船上的人,正乌泱泱赶来。
元修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一眼就望见了远处被簇拥着人。
那人骑在马上,身材高大,一张脸轮廓清晰,棱角分明,看起来不好相与,此刻他正看着元修,似笑非笑。
元修不为所动,挽起长弓,右手搭上一支箭,倏然放手,一支冷箭划破长空,朝着卢屿青呼啸而去。
卢屿青面无惧色,持刀一挡,刀刃猛颤,连带着虎口发麻,心觉不妙,转瞬间,两箭又至,箭箭要夺他的性命。
卢屿青腿上发力,从马上跃起,堪堪躲过两箭,身后的侍卫接连中箭,应声倒地,他回头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却不敢再大意。
“王爷,别再负隅顽抗,你带兵多年,也该明白你们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我手下留情。”卢屿青喊道。
元修神色冷淡,手上又搭了支箭:“搅出那么大的动静,也算是个枭雄,难道只会口出狂言吗?”
话音落下,箭已脱手,不过片刻,便牢牢钉在旗杆之上,黑黄色的旗帜翩然落下。
元修战神之名得来已久,回京之后,深居简出再未出过手,南下多日,也只在后方指点江山,不少人觉得他浪得虚名。
习武之人大都慕强,今日四箭,箭箭不凡,夜幕之下,还能在百丈之外取敌方旗帜,无人不佩服元修是天生的将才。
卢屿青脸色铁青,狠狠地盯着他,元修波澜不惊,手里握着长弓,身姿挺拔,皎皎如明月。
“是不是狂妄要打了才知道,王爷神兵天降,可一人之力怎敌得过我数十万大军?你要是现在投降,我绝不为难你。”卢屿青喊道。
元修淡淡道:“你不光是狂妄,还痴心妄想。”
两人皆是武艺超群之辈,声音清晰回荡,让人为之一振。
卢屿青大笑道:“王爷武功高强,早负盛名,不知我能否领教几招?”
秦凤白小声说:“此人诡计多端,莫要中他的激将法。”
元修微微侧首:“放心,不会有事的。”
转头对着卢屿青大喊道:“要战就战。”
东方玉轮渐起,如水的月光倾倒在斑驳的古城上,鼓声激越,刺激着双方人马的心。
秦凤白担忧地盯着城下,一言不发,手里握着一把长弓,藏在城墙后面。
元修持着银枪,高高地坐在马上,气势凛然。
卢屿青不遑多让,一把方天戟,长约三米,玄铁打造,通体漆黑,重达三十斤,他拿在手上却没一点吃力,可见臂力过人。
“这人是有备而来,还想直接赢下王爷,挫一搓我军锐气。”
“王爷在边关战无不胜,怎么会输给一个海盗头子,是吧,秦将军。”
秦凤白随意点头嗯了一声,头也不抬的看着两人交战,枪戟碰撞的一瞬间,火花四溅,眨眼睛二人已经走了数招。
秦凤白眉头紧锁,一只手搭在城墙上,焦急地敲了敲,他倒不是担心元修会落下风,只是卢屿青诡计多端,难保不会下什么黑手。
银枪在元修手中如游龙一般灵动,划过戟尖,迸发出刺耳的声音,卢屿青不躲不避,长臂一挥,挑开长枪,直直向元修刺去。
元修勒紧胯下骏马,一个后仰避开他的杀招,银枪一旋,蛟龙似的直刺卢屿青胸膛。
银枪逼到眼前,卢屿青后撤避开,枪戟狠狠相撞,二人都震了震,月下战马扬蹄嘶鸣,扬起一片尘埃。
卢屿青大声喝了声痛快,一双鹰眼,瞳孔极深,满是狠厉,元修神情淡淡,依旧静如止水,像是没什么能打动他,又像是一切胜券在握。
战场上没人敢轻敌,更没人敢轻视元修。
两人胶着着,元修的银枪却越来越快,丝毫不见疲惫,两边的战士呐喊着,声浪滔天,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
卢屿青渐渐落于下风,最后棋差一招,枪头锋利无比,划破了盔甲,露出鲜红的血肉。
若非卢屿青身手敏捷,力大无穷,硬生生接下这一枪,再深一寸,只怕是性命不保。
刹那间,城墙上人声鼎沸,喝彩声不绝于耳,一声声“战神”此起彼伏,简直要震破苍穹。
秦凤白悬着的心才算放下,长长地舒了口气,跟着将士们叫喊。
卢屿青捂着伤口,混不在意,微笑道:“能对上王爷这样的高手,实在是人生之幸,今日这场,真是酣畅淋漓。”
元修高高坐在马上,一双星眸清冷疏离,傲然睥睨:“你输了。”
卢屿青轻咳几声,拿着长戟撑住身形,不以为然道:“王爷,不到最后,胜负犹未可知。”
“不知王爷有没有见过城里来的信使,知不知道王妃的近况?”
元修眼神陡然一转,寒气逼人,银枪如一道光直指秦凤白的项上人头。
卢屿青嘴角轻扬,眼神里不见笑意:“放心,不会要了王妃性命,只是已经一天一夜,不知道王妃会不会受其他的苦。”
“你找死。”元修几乎从嘴里挤出这三个字。
“王爷,咱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