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宅邸
收到消息后,首辅大人便令人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宫内。
带着司礼监掌印穆兼章,韩小将军韩纪,直奔廷狱监。
太后听到白术的消息后,从睡梦中惊醒,也急急忙忙的下了榻,去了廷狱监。
“啪——”
“三十一杖。”
“啪——”
“三十二杖。”
“住手!”首辅大人金禹廉老先生直接冲了进来,挥手让人压制住锦衣卫众人,自己则抬步走了进来,走到刑罚台前,速度极快的取了一把长剑出来,直逼向一旁站着的东方晋烨喉咙。
“放肆!本首辅的孙女也是你敢杖责的?!”
“首辅大人?”尉迟原抬起带着泪意的眼睛,惊喜的看了过来,太好了,建平有救了。
“速带鹭儿去芙源殿医治,这里的一切罪责,皆有本首辅担着!”
“是——”尉迟原忙站起身来,却因为身子蹲的太久,起来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到地上去。
白芍抬手扶了上来,嗓音嘶哑出声:“二皇子?”
“我来。”韩纪急忙走向前来,抱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尉迟鹭慌不择路的就跑了出去。
“快宣太医!快!”
“是,奴婢这就去。”
“首辅大人这是作何?”东方晋烨看着面前的剑刃,面色都不带变一下,严声质问道:“罚郡主乃是陛下的命令,难不成尔等要叛君吗?!”
金禹廉老先生冷笑一声扔了手中的长剑,怒嗤:“这天下原先都是姓金的,你以为你口中的叛君从何而来?”
他眸子一缩,面容顷刻冷沉了下来,这意思是说尉迟家乃是叛了金家上了皇位吗?还是说没有金家,就没有现在的尉迟家?
应该是后者的。
不过就算是前者,在场的诸人都深觉金家有此实力,并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真真正正倚仗着原先就有的资本罢了。
难怪金家的人一个比一个放肆,广平王妃是这样,现在的建平郡主更是这样。
不过可惜了,金家再辉煌又能如何?还不是要在这一代没落了?
……
芙源殿内
天色暗沉,不见任何星光。沉香扰扰,已然烧到了丑时。
“韩小将军——”白芍哭着跪了下来,道:“太医院医正此刻全在昭阳殿为五公主诊治,而其他太医没有陛下吩咐,不敢过来给郡主医治,怎么办啊?!”
“那就拿哀家的玉牌去!哀家看谁敢不过来?!”太后扶着随嬷嬷的手,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
“当真是哀家的好儿子啊!瞒着哀家给建平杖责!怎么,是欺负哀家的建平如今只是孤家寡人了吗?!”
“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宫内的诸人连忙跪下身子,恭敬的行礼。
韩纪也弯下身子,拱手行礼,“微臣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你们,跟着随嬷嬷去太医院请太医。”
“是,奴婢领命。”
白芍、白术二人跟着随嬷嬷,又重新去了太医院一趟,叫了几名太医过来。
之后又去了昭阳殿,叫了一名医正过来。
他们见是随嬷嬷亲临,又拿着太后的玉牌,再是没有陛下的旨意,也冒着杀头的风险过来了。
再不济,陛下也不可能对太后如何,不然,那可是天大的不孝了。
床榻之上,尉迟鹭那娇娇的身子背躺在上面,小小的,软软的,就那么一丁点大,甚至不及床榻的三分之一。
再加上她本就疼的厉害,背上的伤势又没有医治,不能盖上被褥,更不能翻身,只能蜷曲在那儿,疼的整张小脸都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全是虚汗。
那水牙白色的云锦丝绉宫裙更是染上了血色,一道接着一道重合,触目惊心,连带着那雪白的肌肤皮肉都翻了出来,骇人不已。
太后哭的心颤,伸出的手想碰又不忍去碰,缩了回来,“哀家的建平啊……怎么会…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啊……这是要哀家的命啊……”
一直站在床榻间,不说话的韩纪也满目心疼的看了过来,却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死死的克制住自己想要冲动上前照顾她的举动,猩红了眼睛。
“太后,张医正和诸位太医过来了。”
“快进来!”太后急忙的转过身吩咐着,忽而又想起建平乃是女儿家,伤势又在背上,不宜见外男,又道:“太医留在外殿,白芍白术进来侍奉着,其他人都出去吧。”
“是——”众人低声行了一礼,就都退了出去。
“太后……”韩纪忍不住的叫出声来,他不想出去,他想见着郡主好不好?伤势到底如何?
“韩纪啊?”太后听到声音转眸看了过来,含着泪意的眼睛温和着点头,“你是个好孩子,哀家知道你担心建平,但是建平受伤严重,你怕是不宜留在这儿。”
“太后,微臣只想知道她好不好。”他弯下身子去行礼,低下的眉目红了几分。
太后点点头,知道他的心意,开口道:“好,那你便去外殿等着吧!”
“多谢太后!”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心里升出几分高兴来,能留在芙源殿便好。
他转身出了内殿,与诸位太医一起守在外殿,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她的伤势。
张医正首先开口道:“太后,下臣带了几瓶止血的药来,先让人给郡主将药敷上。”
太后扬声吩咐道:“都听见了吗?快去准备。”
“是——”
“先烧上一些热水,给郡主擦身备用。”
闻言,白芍抬脚便去了殿外,让人烧了热水抬进来。
“再将郡主身上的衣裙退下,擦一下伤处。”
屏风后,白术褪下尉迟鹭身上的衣裙,小心翼翼的掀开到伤患处,又拿过干净的帕子,在滚烫的水中扭了几下,拿了出来。
“擦好之后,再敷上一些微臣带来的药粉。”
白术擦了好几遍伤口处,都不敢太用力,生怕再给这娇嫩的肌肤弄红一处。
白芍打开药瓶,转头看向一旁的白术,手有些颤抖。
白术点头,“上吧,总归是要疼这么一遭的。”
“好……”白芍轻轻应声,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再吵醒尉迟鹭,惹得她疼就不好了。
但是她声音再大,其实昏迷中的尉迟鹭都听不见,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太后不忍再看,抹着泪背过身去,哽咽着声道:“不能疼到哀家的建平啊……”
她最怕疼了。
随嬷嬷也红了眼,扶着太后的身子,一向最会安慰太后的人此刻她倒是不会说什么话了。
外殿,几位太医相视一眼,也叹息着摇了摇头。
唯独韩纪一人的视线,紧紧的黏了过来,恨不得将面前这挡人眼的屏风给砍掉。
“啊……”里面传来不大不小的抽吸声。
“郡主,您忍着点疼啊!”白芍一边哭,一边又要给她去上药。
“啊啊啊……”她生生的疼醒了过来,这简直是要比杖责她板子时还要更加清晰的疼痛。
密密麻麻的酸疼感,从一处开始扩散到整个后背,连带着从脊骨处都仿佛炸开般的剧烈酥麻,颤抖到自己的心脏都跟着一缩。
“建平……哀家的建平啊……”太后转过身来,心疼的拉住了她的手,低声安慰着,“不疼,不疼啊,好了,快好了,上药就好了……”
“疼……我好疼啊皇祖母……”此刻她哭的像个孩子,满脸都是泪水,青丝散开,披散在自己的胸前,乱成一团,煞白小巧的脸,虚弱的好像脱水了一般,呼吸都跟着急喘了起来。
“疼……真的好疼啊……为什么会这么疼……”
“不疼、不疼的……”太后坐到床榻前,将她搂进怀里去,强忍着泪意去安慰她,“一点儿都不疼的,哀家的建平只要睡上一觉,马上就好了。”
白芍咬了咬牙,将手中的药再次倾洒开,从上至下,不仅是洒到了每一道伤痕上,还洒进了那流着鲜血的横沟里。
疼的尉迟鹭整个身子都激烈的颤抖了一下,可谓是切肤之痛,痛不欲生,“啊——”
她死死的扯住了身下的被子,双眸睁的大大的,好像死过去一般。
不过这短暂的疼痛也让她顷刻的清醒了过来,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痛觉,悔恨和耻辱。
皇伯伯——
鬼钰楼——
这一切都是个预谋!
买凶刺杀她,尉迟嘉是主犯,鬼钰楼是从犯,那她皇伯伯一定就是个知情者。
而后头油里的毒仙子,就是另一条谋杀之路,只不过阴差阳错之下,送给了五皇姐罢了。
因为她每次去凝香阁都会买芙蓉香与菊花香的头油,背后之人怕也是查到了这一点,所以特意参杂了一盒有毒的头油进来。
而今,皇伯伯不想去这查凝香阁,只能将真正的凶手归咎于她的头上。
不管她有没有下毒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伯伯想要罚她,一来或许真的是她以下犯上,不知尊卑,惹了皇伯伯不喜,二来,就是替真正的下毒之人开脱罪名,保全鬼钰楼。
那鬼钰楼背后的官场之人——怕不就是皇伯伯了?!
能让大理寺、刑部、东厂、西厂、锦衣卫,乃至宫内的廷狱监,都查不到的元凶,甚至在整个凤鸢国最有话语权的,除了皇伯伯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