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源殿内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冷风沾染上风雪之后,多了些蚀骨的寒凉。
白芍关上殿门,转过身来,瞧了一眼桌几上送来的晚膳,怔愣住了。
素熇插清汁、两熟煎鲜鱼、炉坢肉、胡椒醋鲜虾、鹅肉巴子、咸鼓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五味蒸鸡、元汁羊骨头、羊肉水晶角儿、丝鹅粉汤、三鲜汤等等,堆满了一桌子,数不清,认不全,竟都是郡主爱吃的?
这……怎么会?
邓掌印怎么会知道这些?难不成,单独去问了他们芙源殿的小厨房吗?
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
白芷将桌上的餐盘一一摆好,去小厨房拿了郡主常用的白玉盘与绣花银箸后,也齐齐整整的摆好,忽而转眸疑惑道:“白芍姑姑,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白芍忙摇了摇头,抬脚再次走进内寝,“奴婢去叫郡主一声,你将晚膳布好。”
“是,奴婢省得了。”
……
偏房内
简洁素雅的罗汉床榻上,姜赫是被后背上那火辣辣的伤口硬生生给疼醒的。
“嘶——啊啊——”他疼的惊呼出声,忍不住叫唤道:“来人!来人啊!”
“嘭。”房门被外面值夜的侍卫给猛的踹开,他走进来着急道:“姜侍卫,您怎么了?!”
“疼——疼——好疼啊——”姜赫一向忍过大风大浪的人,此刻是真的忍不住了。
那伤口,就好像一把刀子剖开了你的皮肉一般,疼的充血般的刺痛,难受,折磨人。
侍卫怔住了,急声道:“您、您怎么了啊!?出什么事了?哪里疼?卑职去替您请太医?”
“后、后面疼……”
“后面?”
侍卫低下身子去,小心翼翼的掀开他后面的衣袍,瞧了一眼背上的伤口,大骇道:“不好了姜侍卫,您的伤口恶化了,好、好似泛着毒,是黑色的。”
“黑色的?!”姜赫一下子磨紧了后槽牙,疼的猩红的眼眸里,充斥着要杀人般的怒火。
该死,该死的万铵!!他要杀了他!!要不是他给他后背上涂的他那破药,他伤口能恶化吗?!
还黑了,还泛毒?!他是想他死是吧?行!行啊!他死了也要拉他做垫背的!
“去,叫太医,将万铵那个阉人也给本侍卫叫来!”
“万、万公公?”侍卫哆嗦了一下,话差点都说不全。
这,这是怎么了?
怎么又扯到万公公的身上了?难不成这毒……
侍卫周早不敢想太多,连忙应了一声,撒腿就往前院跑。
一路抓到人,就急匆匆道:“叫万公公去后院,姜侍卫受伤严重了。”
小太监应声,“是,奴才这就告诉万公公。”
周早点了一下头,又继续的往殿外跑去。
不过,刚一出殿,就被锦衣卫镇抚使霍英蓄给拦了下来。
他冷漠道:“做什么的?”
周早心一提,紧张道:“卑、卑职是给姜侍卫叫太医的。”
“姜赫?”
“是,是叫姜赫。”
霍英蓄摇头,不让他走,说道:“怕是不成,若姜赫真的受伤了,那便拿郡主的命令来,不然,本镇抚使是谁都不让出入的。”
若是郡主身边的几个人,白芍、白术、甚至是万公公等人,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毕竟,也不能真的让郡主出什么事不成?
但这一个小小的不知名的侍卫,他是如何也不能放行的。
周早慌了,急切道:“卑职说的是真的,卑职没有骗您!”
“回去!”
“镇抚使?”
“回去!”
“卑职说的是……”
芙源殿内
或许是这边争执的声音太大了,传到了里殿去。
白芍不解,打开殿门缝隙,向外瞧了一眼,说道:“郡主,外面好像有芙源殿的人想出去,被锦衣卫他们给拦下来了。”
尉迟鹭低下头,喝了一口粥,又吃了几口盘子里面的软虾和水晶饺,淡淡道:“去问问,出去作何?”
“是,奴婢这就去。”白芍拉开殿门走了出去,又飞快的将殿门给关了起来。
外面天冷,虽着里面烧了炭火,可是小方桌在殿门正对处,若是冻着郡主了怎么办。
白芷见白芍姑姑走了,身子便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白芍刚刚所站的位置,服侍尉迟鹭。
她放下玉勺,抓起桌旁的清绿色芙蓉绣帕擦了下唇角,低声:“去备水来,本郡主要沐浴。”
白芷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吩咐小厨房。”
庭院之中
天色不是很暗,但也不亮。灯火已然被宫人们点上,顷刻间变的明亮起来。
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到庭院中来,扯着回廊中打着盹的万公公迫切道:“不好了,万公公,您快去看看姜侍卫吧,姜侍卫受伤严重了。”
“什么什么?”万公公茫然的从睡梦中醒来,听完他的话之后,更是彻底的惊住了,扶了扶头上的帽子,连忙站了起来,结果坐的时间太长了,身子骨一下子软了下去。
“万公公?!”小太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担忧道:“您的身子怎么了?”
万公公推攘他,道:“没事没事,快扶着咱家过去。”
难不成,还要他说他在这里睡得时间太长了,身子都麻掉了吗?
“是是是——”小太监扶着他就往后院走,碰巧庭院之中,也是一团的乱。
于是,几个人就都慌慌张张的撞到了一起。
“哎呦!”万公公疼的出声,嚷叫道:“你做什么?!”
“万、万公公……”周早忍住额头的疼意,身子向后退去,冲他行礼道:“卑职不是有意的。”
他身后的白芍着急道:“你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快、快进殿,和郡主说说姜侍卫是怎么受伤的?”
万公公扶着小太监的身子蓦然愣住了,抬头问他们道:“什么?姜侍卫?”
白芍慌的不行,“是啊,我就瞧着外面有动静呢,谁知道这位侍卫说他要出殿请太医,姜侍卫受伤严重了。”
受伤?
还严重?
不会是他的药吧……
万公公有些心虚的向后退了一步,啊了一声,说道:“姜赫侍卫啊?他、他是早间回来时,从宫墙上摔下来了。”
周早回了一声,摇头道:“不是的,正午时分,姜侍卫还只是一点红痕在身的,估摸着晚上涂点药就好了。谁曾想,卑职方才听到姜侍卫的声音进去,他那后背的伤就变得更加严重了,全是黑色的,卑职就瞧了一眼,就知道是毒。”
“毒?!”
“是,卑职没有看错。”
“那完了……”万公公身子直接向后仰去,看着满头的星辰,觉着自己怕是要命不久矣了。
小太监吓得接住了他,“万公公?!”
白芍皱眉看了他们一眼,拍了下侍卫周早的肩膀,道:“别管他们,快进去!”
“是。”周早点头,跟着她慌忙的进了芙源殿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的说了一下。
闻言
坐在桌几前的尉迟鹭冷冷的抬起眼眸,看他问道:“姜赫今日可曾误食了什么东西?见过什么人?去给本郡主查查。”
“是,卑职遵命。”
“白芍,你去请太医。”
“是,奴婢这就去。”
“郡主啊——”白芍刚抬脚出去,万公公后脚就哭着走进来了,殿内站的几个人,一下子就默默的向后退去,将地方留给他。
万公公砰的一声,就往她的面前跪去,哭的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凄惨极了。
尉迟鹭森冷的眸光瞥向他,嫌弃道:“作何?”
“奴才不是有意的啊,奴才只想给您送一些药来,才让姜侍卫试了药去啊……奴才不知……不知那药是有毒的啊……”
“什么药?”
“奴才从皇后娘娘宫中,那二等太监汪典那儿买来的啊……奴才、奴才真的不知啊……”
“汪典?”她冷嗤一声,红唇娇艳寒凉,“去给本郡主查,查清楚了!到底是有人想害你,还是有人想害本郡主!”
“是,奴、奴才遵命。”
“卑职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