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面上
围了一圈子的宫婢太监,还有听到声音赶来的当值侍卫们。
一个接着一个扑通跳下了莲池,去救尉迟嘉与尉迟鹭。
白术感受着周围漫过自己的寒水,心往下沉了又沉。
她不会泅水,此番跳下来也是一时心切,不想让郡主溺水罢了,可此时无尽往下沉的身子,以及灌入耳边嘴里的池水,才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死亡的滋味。
尉迟箐睁开眼来,扶着胸口,沉重的咳嗽了好几声,把肺都快要咳出来了一般,才吐出来了好几下的池水。
身后救她之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公主如何?可好些了?”
“多谢向北王。”她转过身子来便向后退去,躲开他的触碰,面含警惕。
“王爷——”奴仆哭着扑了上来,“您吓死小的了!”
蒲严寒半蹲在地,骨节分明的手半搭在自己的右腿上,抬起那张古雕刻画般的面庞,轻呵:“本王下个水还能如何?你能不能出息一点?!”
“小的怕您受伤啊!”奴仆一边哭着,一边将手中的系带浅色鹤氅递了过去,“爷,您还是擦擦吧,当心身子受寒。”
他伸手接过,将奴仆踹到一边去,“你滚远点,不用你。”
“爷?!”奴仆委屈,转眼就见他们尊贵一方,霸道的不可一世的向北王,就将手中的鹤氅给人家五公主披了上去。
“池水寒凉,还请公主顾好自己的身子。”
奴仆:“……”
尉迟箐一时诧异,但是她身着衣裙又落了水,确实需要一件遮蔽物,不由的感激道:“多谢向北王,莲池救命之恩,箐儿不敢忘。王爷还是回驿宫好好换身衣裳的好,莫要受凉。”
“多谢公主提醒,本王这就回去。”
“公主,您怎么样了?呜呜呜……”秋菊、陶菊也跑了过来,哭的梨花带雨的,根本就停不下来。
“我没事,建平呢?”
“郡主和六公主刚刚也落莲池里了。”
“你说什么?!”尉迟箐刚要起身去张望。
陶菊连忙道:“公主放心,他们此刻都被人救了上来。”
“是啊郡主,我们还是先回宫,请太医过来看看您的身子吧?”
“我想看看建平……”
“郡主那边一切都好,您先回宫,稍后奴婢去看。”
这边,尉迟嘉是被跳下去的侍卫给救上来的,当即就被碧桃、春桃她们带着回了胥禾殿医治。
而尉迟鹭……
“咳咳咳——”她咳的脸都快要涨红起来,才压下那致命的作呕感与溺水感。
“郡主如何?”一旁的人急忙的看了过来,修长的鹤发散开,贴敷在面颊处,衬得那玉面俊俏更似个白面书生一般,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染上池水一般的鹿眸,仿佛徜徉着万般纯净的海蓝,纯粹而明镜。
“你、你怎会……”她恼怒的变了脸,秀白的指节死死的扯住他的明圆领袍,桃花眸直视着他,“在这里?为什么?!”
她都要如此躲他了,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都从一日三顿减成一日一顿了,甚至他这几日过来送膳,她连一眼都没有去看他,他为何还要凑到她的面前?!
她气的大吼,“该死的狗奴才!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本郡主的面前?!”
“郡主,您为何……”他怔怔的坐在地面上看她,狼狈十足,何谈一点当掌印的威风和潇洒?就连他此时说出的话都带着颤抖和不解,“如此厌恶奴才?奴才并未得罪过郡主。”
“你的确未曾得罪过本郡主,但是你的出现就是一个错!”她恶狠狠的戳着他的心窝子,恨不得他离她十万八千里远,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去缠着她。
因为这得不到一点儿的好,反而要落个尸骨无存的凄凉境地。她不想再害的他此般凄苦,所以她这世并未重用他,想着便是从源头切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
可谁曾想?这命运的齿轮果真是像前世一般可笑,她不仅仅是又招惹了盛稷,还又招惹了他——邓承雁。
他心里好似被剜了一块,疼的鲜血淋漓,看向她的眸光有些许破碎的光芒,难以修复一般,自嘲的笑了,“是这样吗?”
他的出现就是一个错?
难道他是一个下等人,所以就只能待在下等的地方,不该出现在他们这些贵人面前吗?
白术呢?尉迟鹭忽然想起了什么来。
她伸手狠狠的推开他,被不平的地面给牵绊了一下也不自知,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抓过一旁的侍卫便问:“白术呢?可看见白术了?”
侍卫大骇道:“白术姑娘好像也落水了。”
“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下去给本郡主救白术?!”
“是是是,卑职领命。”
“郡主,白术姑娘在这里。”池下另有侍卫救起了晕厥过去的白术,抱着她浮上了岸。
尉迟鹭急声催促,“快快快,你们快去接他们上来。”
“是,郡主放心。”几名侍卫将他们二人给接了上来,拍了拍白术的脸,又按压了下她的胸口。
“怎么办,没有反应啊?”救她上来,又给她按压的侍卫急的出声问着。
“背她去芙源殿,快,拿本郡主的玉牌,去找太医院的杨医正医治。”尉迟鹭慌的从身上找自己的玉牌准备递给他们,可摸了一通之后,却什么也没摸到,怕是刚刚坠入莲池中,挣扎时掉了进去。
就在她慌乱不行的情况下,邓承雁起身,将自己身上的宫牌摘下,递了过去,“拿咱家的宫牌去。”
“是,卑职领命。”几名侍卫背上白术,急匆匆的离开。
尉迟鹭见刚刚还人满为患的莲雁池,一下子就空旷了下来,便有些无所适从,缓缓的蹲下了自己的身子,后背疼的不行,怕是伤口又再次裂开了。
皇姐和尉迟嘉都不在,怕是已经回了宫殿医治,这里也没有旁的人了,只有她和邓承雁。
但是求助他,她宁愿疼死在这儿。
“郡主?”他蹲下身子,想要去探探她的额头。
被她一掌拍开,怒斥:“你敢碰本郡主?你是不是想死?!”
“郡主息怒。”他连忙跪下身子行礼,“奴才只想试试郡主您可是受凉了?您此番落水,又是带着伤的,还是尽早回殿医治的好。”
“不用你!给本郡主滚!”
“奴才送郡主回去。”
她怒声:“说了不用你,你是聋聩吗?!”
邓承雁视线对上她,明净无波的眸子溢上受伤的暗色,低颤:“奴才只是怕郡主身子不便移动,奴才想帮郡主。”
“用不着,本郡主身子好的很!”
“那郡主身子现在能站起来吗?”
“你——”她愤怒的抬起头看他,恨不得将他踹下莲池,狗东西,竟然敢如此对她说话?
“郡主现在站不起来,因为后面伤势严重对吗?”他说的好像在问她一般,但是语气带着沉沉的肯定,让她愈发恼恨。
“你是怎么在这儿的?!”
她果然还是要追问的,他有些避开她的目光不敢回答。
“本郡主问你话呢,你是如何在这里的?!”
“奴才……路过。”
“路过?!”她语气含着浓浓的嘲讽,就连看向他的眸光都有些讥讽,“你一个尚膳监的掌印,要给这三宫六院送膳,一日三顿,事事缺不得你。你却在这儿欺瞒本郡主说是路过?!”
他急切的转回视线来,看着她解释道:“奴才真的是路过,见郡主掉进这莲池中才跑来救郡主的。”
“这么说,本郡主还得感谢你?!”
“奴才不敢。”
“本郡主看你倒是敢的很!”她抬脚便踹向他,用了自己剩下的全部力气。
但奈何落水一场,力气早就消失殆尽了,就算用剩下的全部力气去踹他,也根本就疼不到哪里去。
不过她本意也不是要他疼,而是羞辱他罢了。
邓承雁落膝尖跪地,额头垂了下来,任凭她打骂生气,性子软到了极点。
越看越像前世的他,越看越像,她嘶吼出声:“滚——”
“本郡主不想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