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放晴,冰雪消融。枝头的寒霜也被暖意所融化而凋谢,落下枝头来,形成小雨滴。
一贫如洗的天际,如同一面巨大的铜镜,映射出那碧波荡漾的莲雁池湖水,深深浅浅,浮萍不一。
予茴宫内,香玲捧着从上林苑才得来的新鲜红艳的樱桃,进了内殿,行礼说道:“公主可进食了?”
尉迟柔神色厌厌的躺在软榻之上,娇柔姝丽的眉宇间有些郁气难掩,染上口脂的鲜艳唇红,烦躁的轻启道:“本公主能吃什么?全是一些没有口味的淡食!凭什么本郡主都回宫了还要吃这些?怎么,难不成本郡主还要吃上一辈子的斋饭吗?”
“公主息怒,奴婢端了一些果子过来,您尝尝?”
“不吃,端走。”
这么冷的天,谁吃这些冻人的果子?难道她予茴宫除了能吃这些果子之外,再也不能送一些旁的吃食过来了吗?
香玲泛着难色,低下了头,“公主,奴婢知道您心里不好受,但是这日头还长着,不能不吃东西啊!”
“是啊公主,”香蕙抬步走了进来,捧着让小厨房新做的过油肉,含笑展露道:“奴婢特意让小厨房备下了烤肉,说是奴婢们要吃的呢,您快过来尝尝。”
“烤肉?”尉迟柔面上有几分心动,忙掀开那穿枝莲罗漳绒被褥下了软榻,接过她递来的青花梵文莲花式盘坐到软桌前,让她们倒了一杯热茶,吃了起来。
果然,口感鲜爽独特,色泽炸至金黄,香酥软嫩,汁芡适量透明,不薄不厚,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公主觉得如何?”
“还不错。”
“那就好。”香玲、香蕙二人笑了笑,放下了心。
“公主——”忽而有宫内的小太监,慌不择路的跑进了殿,砰一声跪下,头上的戴的巧士冠一歪,差点掉下来。
尉迟柔冷着脸扔了手中的银箸,怒声道:“出什么事了?连本公主用个膳的时辰也要打扰?”
“不、不好了,建平郡主过来了。”
“她过来又能如何?本公主是她表姐,是堂堂皇家的公主,她敢如何?”
小太监恐惧的抬眸,指着身后的殿外方向说道:“可是……可是建平郡主带兵闯进来了。”
“你说什么?带兵?!”尉迟柔惊愕的站起身来,连带着撞着那昙花木的桌角都不自知。
“是真的啊公主,奴才怎敢随意胡说啊?郡主……郡主真的带兵包围了整座予茴宫。”
“她、她想做什么?”尉迟柔捏紧了素手,眼眸狠厉的落了下来,咬着牙:“造反吗?!”
庭院内,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那兵器摩擦,震彻云霄的威武神姿,足以踏平整座皇宫。
日头逐渐升了起来,落下的光线越发恣意娇媚,反射出冰冷的长剑那刺眼的光芒,不容小觑,显而可见的刀刃锋利,削铁如泥,一行一动之间,刀光剑影,尽是杀气腾腾之势。
庭院外,尉迟鹭冷眼瞧着那木质匾额上恢宏壮阔的平板漆字“予茴宫”,眼神闪过一丝的肃杀之气,脸色也随之冷沉了下来,扬声吩咐道:“韩凛,你带着百人围住予茴宫,不许给本郡主放出去一个。”
“韩严,你带着剩下的百人进殿,将殿内的所有人带至庭院。”
“没有本郡主的吩咐,更不许放任何一个人进入予茴宫。”
二人齐齐低首抱拳行礼,“下属韩凛领命。”
“下属韩严领命。”
“尉迟鹭,你想做什么?!”尉迟柔带着香玲、香蕙从殿内急忙的跑了出来,却见自己的予茴宫内,所有宫人都被她带来的将士们押着跪在庭院之中,毫无还手之力,不由的被气的变了脸,怒红着眼睛盯着她。
“你觉得本郡主想做什么?”尉迟鹭冷笑一声,抬脚跨进了予茴宫的门庭。
“啪。”身后的宫门被两个将士缓缓的关了起来,如同形成两个不相干世界,一个在院内,一个在院外。
她心有一瞬间的慌张,怒目而视,“你哪来的兵力?”
尉迟鹭妖艳一笑,连带着眉宇中的一抹芙蓉花钿都绽放着迷人心魄的妖娆之姿,“本郡主偷的韩小将军的,你以待如何?”
“偷?!”她冷冷轻嗤出声,心口怒意更甚,嘲讽道:“怕不就是韩纪送与你,让你如此无法无天,罔顾礼仪,肆意造反吧?!”
“四皇姐这话就说错了,兵符确实是建平从韩小将军那随行之物中偷来的。韩小将军一心为国,肝胆相照,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
“尉迟鹭!!”她气红了脸,下了阶梯,向她冲了过来,“你敢?本公主是父皇的女儿!”
尉迟鹭眼色一凛,言辞不善森冷道:“所以呢?就比本郡主高人一等?”
“自是!”她阴狠着脸,话语从牙缝中蹦出,行至她的跟前,压迫着她说道:“本公主有父皇护着,有文武百官保着,你有什么?那霸占着首辅之位一辈子不放手,绞杀数人,心如蛇蝎的金禹廉吗?”
“啪——”响亮的一巴掌落下,整座庭院皆闻。
“放肆!那是首辅大人!”尉迟鹭抬手便甩了她一巴掌,绝色容颜仿佛碎着庭院中的冰碴一般,桃花眸俯瞰着她,阴沉满面。
“啊!!”尉迟柔不可置信的抚上自己被打的面庞,恶狠狠的看向她,“你敢打我?”
“本郡主打你又如何?”尉迟鹭蓦然伸手,掐着她那细白的脖颈用力收紧,面上覆了一层冷霜,无法消融,唯余嗜血的冷漠。
“金禹廉是本郡主的外祖父,是凤鸢国无数百姓尊崇爱戴的首辅大人,是我母妃娘家的倚仗,更是我父王一生所敬重的岳丈。”
“他为尉迟家,为梧州城乃至整个凤鸢国所做良多,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你有什么资格敢在本郡主的面前,说他的不是?!”
“就连皇祖母与皇伯伯都得对他礼让三分,你一个什么头衔都不是的四公主,就因着沾了几分尉迟家的血脉,就敢在本郡主面前大放厥词,说外祖父的是非?”
“你……你敢……”尉迟柔憋青了一张俏脸,瞳孔都跟着放大蜷缩,呼吸难受至极,隐有窒息之感,说话也断断续续,喘不上来气。
“公主……不要……不要啊郡主……”香玲哭着摇头低泣出声,她被人钳制着身子动不了,只能跪在地下亲眼看着建平郡主伤害他们的公主殿下。
香蕙也被压制着跪在地下,却不似香玲一般,有任何的惧意伤感,反而怒声喊道:“建平郡主此番所为,乃是造反之意!陛下若是回来,定不会放过你的!快放了我们四公主!!”
尉迟鹭眸光冷然扫了过去,阴翳出声:“给本郡主堵上她那一张烂嘴,本郡主待会一定要手撕了她,替本郡主的小白报仇。”
“你敢——唔——”香蕙嘴中忽然被人塞了一个灰棕色的方巾帕子,堵住了一切她想说的话,只能瞪大眼睛瞧着,无助的跪在地下看着。
香玲哭着磕头道:“不要……不要啊郡主……求求您……放了我家公主吧……”
尉迟鹭冷漠的眸光从香蕙身上转到她的身上,轻嗤一笑:“别急,你们主仆三人都有份,白术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们就得给本郡主怎么受着!”
“不……不是的……不关奴婢的事情……”她颤抖的向后躲去,站起身来便害怕的想跑。
韩严嗤笑一声,上脚就将她重重的踹在地面上,玩味说道:“郡主,就这么几个人,还用得着您亲自动手吗?”
“是啊郡主,兄弟几个可以替您收拾了,免得脏了您的手。”
“用不着,将她们全部拖去芙源殿的暗房,本郡主要让他们尝尝火焱狼鞭的滋味。”
“下属领命。”
尉迟鹭厌恶的松了手,让那快要尝到死亡滋味的尉迟柔,瞬间又活了过来。
“咳咳咳——”她瘫坐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就差把自己的脾肺咳出来了。
“走吧,四公主。”韩严冷漠的打了一个手势,立马就有两个将士走向前来,强硬的拖着她便要向庭外走去。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敢?!”她此刻才感觉到满满的恐惧之意,身子发着抖的向后躲去,摇头怒声道:“本公主是公主,是皇家的四公主!你们敢这样对我?尉迟鹭!!你敢这样对我?!”
尉迟鹭掏出一块蓝白色的芙蓉手帕擦着纤细的指节,森寒的眸光睥睨着她,轻轻一笑:“我的好皇姐,你在宫外一定听过关于建平的传言。我这人,要么你就不要招惹,要么,你招惹了就得百倍偿还。”
“啪——”帕子被她以极其厌恶的姿态给扔了下来,正砸在尉迟柔的脸上,满目羞辱之色,让她深觉受了奇耻大辱,那深深的折辱感迅速席卷满身,压垮了她那一贯高贵自持的风范。
尉迟鹭轻嗤:“拖出去,给本郡主从胥禾殿门前走!”
众人抱拳应声:“下属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