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有其其格一人在家,杜红娟并没有客气,直接说出了心中的不满:
“我家韩黑虎不好意思来,觉得村里生活这么些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是,我考虑来考虑去,不说一说是不行的。你们真得好好管管你家袁野了,这么乱说可不行啊。”
原来,有小道消息传到韩黑虎和杜红娟的耳朵里了——发现袁野和孟静约韩思河在月牙河边儿见面密谈,鼓动韩思河别念书了,打工挣钱才是正道。韩黑虎听后同样怒不可遏,可是他不来袁家讨说法,是自己心里对杜红娟藏着一个小秘密——年少多情时的他,曾经疯狂地暗恋着其其格。
其其格一脸愧疚,边沏茶倒水边说道:红娟,这个,我实在是不知道。要是塔拉真这么干了,他回来我指定收拾他,谁让他满嘴跑火车。自己的事儿都整不明白呢,还瞎操心别人家的事,我啊,真服了他了。
杜红娟:我家思河,还有你弟弟家的阿木古郎,都和你家袁野要好。袁野还说了,他都后悔上大学了。上了大学也白上,最终还不是回来“务农”?耽误那时间干啥?
“这孩崽子,说的是啥话。”
“他说,念大学还不是为了将来挣钱,现在直接挣钱,多省事儿?”
“理儿倒是这个理儿——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没有知识那可不行。塔拉就是胡说八道。红娟,你回去跟思河说,千万别把我家塔拉的话往心里去啊,就当他放了一串臭屁。”
“关键我家那臭小子他是真信啊,虎了巴叽的玩意儿。本来就不想念书了,袁野再这么一说,更有人给撑腰眼子了,和我们又闹着呢。”
其其格皱了皱眉,说:撑腰眼儿子?不能,一家人不管两家事,我家塔拉顶多算是嘴欠。红娟,你别生气啊,我跟塔拉说,让他再找思河,把话拉回来。思河这孩子多好啊,长得又高又帅,又聪明又懂礼貌,听说手还特别巧呢。你们两口子,真行啊,这孩子,继承的全是你们的优点,将来肯定有大出息,是个做大事的材料……
好说歹说,连许诺带奉承外加自己贬低自己,总算把杜红娟送走了。
其其格攒了一肚子的气,就等着儿子回来大发一通,好让他长长记性,要管住自己的嘴。
等袁野真的回来了,其其格却平静了许多,因为他的身边还有孟静。作为未来的婆婆,还是挺顾及自己形象的。然而,袁野却不管不顾,一听这些就像点着的二踢脚,一个炸接一个炸,如果不是孟静拉着,真有拎着铁锹找韩黑虎拼命的架势。当然,就算没人拉着,他也不会去的,只是——表演而已。
“演出”效果出来了,加之孟静的有力证词,其其格立即明白是自己冤枉了儿子,是杜红娟诬陷了儿子。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没理由啊,确实是听信了小人的谗言。
“我真倒了八辈子霉啦。不是这个报复就是那个冤枉,还让不让人活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让这些混球儿们一起上来吧……”
其其格:塔拉,塔拉,听妈话,咱不吵也不闹,到时候妈去找杜红娟,跟她说清楚。我再顺道儿问问,到底是哪个“扒瞎大队放屁小队胡说先生”传的鬼话,妈替你出气……
袁野这才安静下来,瞅了一眼孟静,发现她正瞪着自己。
“先不管别人,这也算得上是个提醒,你平时啊可得管好自己的嘴。管住嘴不惹祸,管住心不出错。”孟静说。
“你懂几个……”说出四个字,袁野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其其格悄悄离开,孟静这才对袁野说:表演得不错啊,还朗诵起诗歌了。
袁野嘿嘿一笑,说:这叫先下手为强。我要不这么干,且得解释呢,估计磨破嘴皮子老妈都不带相信的。
“行,我真没发现,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啊。以后,我可得小心些……”
“对你,我真心真意,不用表演。”
孟静:真的?那——把你手机拿来我看看。
“这个——有啥看的——哎,来电话了——”袁野假装边接电话边往外走,对着手机说,“喂——对,合作社育苗的稻种啊,得准备啊,必须提前准备,要质量好的……”
孟静嘟着小嘴儿说道:老奸巨猾!
再后来,其其格去找杜红娟了,并当面和韩思河对证,证明袁野当时确实没有乱说。其其格还打听明白了,是苏合从中传的瞎话,但是,她没有把真相告诉袁野。
…………
袁野不开心了,比他还不开心的,那就得算是阿木古郎了。
阿来夫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的。于是,他和姐姐其其格商量好了,晚上让她把李春草叫过去,帮着为袁月亮准备蒙古袍的刺绣,尽量拖住她,然后,他悄悄的敲门进了儿子房间,要和儿子好好谈谈心。
“爸——有事儿?”阿木古郎右手始终把着门插儿,站在那里说。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没事儿赶紧走人,我好插门。
“没事儿——不——有点儿小事儿。进屋聊、进屋聊。”阿来夫陪着笑脸说。然后,从背后提出来一个大方便袋子。
阿来夫不是空手来的。他提前就在红楼市区准备好了,放在了汽车的后备箱,李春草一走他就拿了出来。里面是熟食、饮料、啤酒还有零食……
“这是给我上学路上带的?”
“不是,是一会儿吃的。咱爷俩把这些都消灭掉。”
阿木古郎把爸爸让进屋,又关上门,问:都吃过晚饭了,还往哪儿吃啊?
阿来夫一面往桌子上摆一面说:算是夜宵啊。要是在红楼市区,爸就领你去吃烧烤了。因陋就简,咱们就拿熟食对付吧。你看,有你爱吃的鸡爪子、鸭脖子,还有饮料。对了,我带啤的了,咱爷俩整点儿酒?
阿木古郎笑着说:算了吧,我还是喝饮料吧。
“行,小孩子不喝酒,酒对大脑不好。来,先啃个鸡爪子……”
“我还没洗手呢。”
“真能讲究,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阿来夫在塑料袋里翻找着,说,“我记得特意买了一包湿巾了,就防着你这手儿呢。大学生,讲卫生,好,找到了,给,拿它擦吧。”
父子俩坐下来,啤酒和饮料碰到了一起,然后相视一笑。
阿来夫:说真心话啊,我是比较支持你处对象的……
“爸,我没处对象。”
“行,没处就没处。但是,我的意思是——只代表我个人观点啊,可以处,条件就一个,不能影响学习——不行,得再加一条,还不能东拉西扯,那可是人品的问题。”
阿木古郎放下熟食,问:爸,你是套我话儿来的吧?
“此言差矣,不合吾意。”阿来夫笑了笑,说,“你看,把我多年不说的口头禅都逼出来了。没有套话儿的意思,绝对没有,放心吃,尽情喝。我是觉得这段时间家里乱七八糟的,你马上开学了,整得挺闹心的……爸心里不得劲儿……”
“我没事儿。我心大。”
阿木古郎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