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君婵的行刑时间没有在正午,而是等到子时候,夜半三刻。
一队黑鹰卫亲自押送,带人奔赴刑场。
但也架不住有好事的百姓,硬生生熬着大夜,兴致勃勃的准备看这一场手足相残的大戏。
他们心里也暗自揣测着,当今新皇真能狠得下这个心?
君默站在城楼上,一左一右分别是萧砚书和沈渊。
君婵被囚车带着送出宫城时,脑袋上竟套了一个黑色的麻布口袋,根本看不清脸。
沈渊看向君默,失望至极:“这就是你说律法凌驾于一切之上?”
麻袋都将脸遮住了,摆明就已经偷梁换柱,坐在囚车里的那个人是君婵?
鬼才相信。
萧砚书的神色也有些复杂,他看向君默,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于公,他知道君婵罪该万死。
于私,他却也知道,君默始终是那个心软之人。
这是骨子里的天性,改变不了。
君默一回头,发现周太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脸色惨白的站在身后。
她平静问道:“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君婵头上的那个麻布口袋,肯定不是她杰作。
多半是周太后吩咐下去的。
周太后嘶哑着声音道:“这是君婵的要求,她一生要强,想在临死前,为自己留一个体面,我......拒绝不了她。”
旁边的两人一听,沈渊便对君默道:“要想体面也无可厚非,只是临刑前,总得验明正身吧?否则随便找个人往脑袋上把麻布口袋一套,绞死便算完事?”
这话的指向性非常明确,周太后擦掉眼角的泪水:“你是说我徇私枉法?”
沈渊毫不客气:“那我现在就叫人把头罩摘掉,我们大可以看看,囚车里的人到底是不是君婵。”
君默打断了两人的争论:“不必。”
沈渊的目光顿时利剑一样刺向了她:“你确定?”
“我确定。”
沈渊深吸一口气,:“你愿意,那随你,最后深受其害的人,反正不是我。”
斩草不除根,君默不止一次被她该死的圣母心差点害死,她不长记性想找死,谁也帮不了她。
他沈渊纵有三头六臂,也阻止不了谁自己一次次找死。
萧太后如释重负,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她道:“多谢皇帝,我去送婵儿最后一程。”
转身离去的时候,她还在小声啜泣着。
君默居高临下看着周太后失了体面,一路狂奔着跑向了囚车,那狼狈的背影,心酸至极。
众人本来觉得君婵该死,可看着一位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此痛心,又难免生出了恻隐之心耳。
君默问沈渊:“你不是要亲手送君婵上路么,怎么不去?”
沈渊冷嘲:“囚车里的那个人是君婵吗?”
萧砚书不满道:“圣上自有决断,身为人臣,你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如此多嘴多舌,绞断你的舌头都算你活该。”
此时此刻,萧砚书理解君默心中的挣扎。
明明是势不两立的政敌,却始终被血缘牵绊,叫她无法痛下杀手。
沈渊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狗腿子。”
君默转身下了城楼,萧砚书问她:“你不去刑场吗?”
君默头也不回:“不去,没什么好看的。”
萧砚书想了想,反正被处死的也不是君婵,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把沈渊独自一人远远甩在身后之后,他才压低了声音,小心的问君默:“真正的君婵弄到哪里去了,如果不处死她,至少将她流放三千里,免得她在京城继续作乱。”
君默加快了脚步:“在刑场。”
“连我你都瞒着?君默,你变了!”萧砚书有些不满。
沈渊看着君默的背影,最终没有跟上去,而是去了刑场。
此时,手指粗的麻绳已经套上了君婵的脖颈,周太后在下方哭得撕心裂肺。
眼角余光见到沈渊来,她生怕出什么意外,赶紧对刽子手使了个眼色。
刽子手得到了命令,本来还没到行刑的时辰,也一咬牙,用力将绳子往下一拉!
沈渊脚步刚刚站稳,君婵整个人都被吊在了半空中。
周太后哭得几乎昏死过去,竟然也惹得旁观者掉了眼泪。
君婵在半空中激烈的挣扎着,沈渊冷然的站在远处,看着那挣扎的人渐渐力竭,垂死挣扎不到一炷香后,便断了气。
周太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我的儿啊!”
沈渊上前,拿过断头台上的一把刀,忽的将绳子斩断。
吊在半空中的尸体咚的一声砸在地上,摔得骨头都变了形。
周太后怒目瞪向沈渊:“你做什么?”
沈渊将刀一丢:“按照流程,验明正身。”
周太后没想到君默都松口了,沈渊还这么难缠,立即死死的抱着尸体,不让任何人靠近。
“不许!谁都不许碰我的婵儿!”
痛失爱女之后,有这般过激的反应,其实也算说得过去。
没人觉得她举动有什么不妥。
沈渊走过去,轻轻松松就将周太后推开。
“太后在心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攥在了尸体的黑色头罩上。
周太后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沈渊,我们母女俩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叫你这样咬住不放?你与婵儿好歹曾是未婚夫妻,你一定要将事情做得这样绝吗?”
君默不在,周太后言语之间的暗示和警告非常明显。
话音刚落,沈渊不但没有住手,反而一把将头罩揭开。
那张一直隐藏在头罩之下的脸,猝不及防的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