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宁冷笑一声:“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扯平了?”
真是可笑,人都没了,就算报了仇又有什么意趣?
意晚又重新收回目光,道:“我只是在嘲笑你的天真幼稚。有什么扯平不扯平的。”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
“我是天真幼稚,也感谢我自己的天真幼稚,才让我看清你是何等自私冷酷之人。”修宁起身,不想再和她交谈下去了。
她的性情同女帝一样,都是不可理喻的类型。
“成王败寇,我已经和你无话可说了。”意晚叹口气,道:“我想知道,你会怎么处理我,是车裂,还是腰斩?还是其他别的什么?”
修宁奇怪的扫她一眼,不明白意晚怎么会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她就算要杀意晚,也未必一定用穷凶极恶的手段来处理。
意晚已经没用了,任由她自生自灭或者关她到死,岂不是更好的方法吗。
意晚见修宁不明白,目光隐约变的狰狞:“你知道吗?其实当年高去闲有机会可以不被处以极刑的,我可以求情,可我偏偏没有那么做,反而让何无严煽风点火,鼓动陛下杀了高去闲,只可惜,你没有死在江州,真是太可惜了。”
意晚历数昔年“光辉”事迹,竟然洋洋自得。
修宁身上戾气陡然变重,闪身逼到意晚身前,阴森森的盯着她:“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意晚目光满是狠毒,似笑非笑:“你当然敢,只是你以为我会怕吗?就算你得了天下又怎么样,你依然是我的手下败将,当初是,现在也是。你的宝贝夫君被乱箭穿心而死,真是让我痛快!”
修宁脑袋嗡的一下,狠狠掐住意晚纤细的脖子。
这种细细的,柔软的脖子,只要她轻轻用力,就可以拧断。
最妙的是,对方没有半分反抗。
怪异的感觉在心底蔓延,修宁控制不住的收紧右手,指甲嵌进意晚的肉中,一丝丝淌下鲜血。
可意晚却丝毫不挣扎,依然笑着看修宁,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修宁猛的反应过来,放开意晚,将她狠狠甩到墙边。
“想死在我手里?做梦去吧。”修宁气愤,钟离意晚这个女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的宽容和温和反而被意晚利用,对她这个妹妹没有半分留有余地。
既如此,她也不必在心里最深处有什么期待。
“红樱!”修宁吼了声。
一直守在牢门外的红樱立刻进来:“殿下有什么吩咐。”
修宁目光恶狠狠瞪着意晚,道:“去,把何无严的人头拿来,好好陪陪我们的三公主殿下。”
红樱悚然,却不敢违背修宁的意思:“……是,卑职立刻去安排。”
听到何无严的人头,意晚终于有了丝鲜活气息,瞪大了眼睛气喘吁吁道:“何无严的人头在哪?!在哪!你不能这样做,不能让他死无全尸啊!”
修宁冷冷道:“那你当年眼睁睁看着高去闲被五马分尸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何无严也死无全尸?”
意晚慢慢瘫了下去。
修宁转身离开牢房:“你就好好和何无严的人头待在一起,我会永远关着你,直到你的尸体发烂,发臭。”
言罢,修宁不再回头,任由狱卒锁起了意晚的牢门。
意晚突然扑道栏杆上,拼命的伸出手,双手由于过于用力而导致伤口崩裂,鲜血滴答答的落在脏兮兮的地面:“钟离修宁,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求求你,你杀了我!”
修宁纤长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意晚绝望的顺着栏杆滑向地面。
她的一生,已经就此结束了。
**
时间飞奔而过。
转眼的功夫,修宁成为逐月的主人已经一个多月了。
天下皆知逐月政变,国君易主,却没有几个反对的声响。
一个是因为修宁绝对的军事实力,还有一点也是因为女帝这些年来太过荒唐,尽失民心,百姓们早就巴不得换一个皇帝。
女帝被挪去了清净的北苑。
这些话修宁也只是听身边人提起,毕竟从那日之后,她再也没去看过女帝一眼。
而在日复一日的掌权之中,催促新帝登基的声音在朝堂上愈演愈烈。
那些老臣左不过就是一句句“国不可一日无主”,聒噪的修宁躲了好几天清净。
直到她们追着修宁说这句话,修宁才退无可退的答应了下来。
当然,这其中不乏有演的成分。
必须如此,才能压的下修宁反贼的身份。
新帝即将登基,逐月喜气洋洋。
蓝皎从天牢回来,进了勤政殿越过所有人,直接到修宁身边,低声道:“殿下,意晚死了。”
修宁诧异的抬起头,“怎么死了?”
她没下令杀了意晚,也命人好好看着不许她自杀,怎么会这么快就死了。
“据御医说是心气全无导致的心疾复发,抽搐而死,就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了她。”蓝皎道。
修宁默然片刻,“记得收拾了。”
“是。”
她不想杀手足,但老天爷要收了意晚,那她也没什么法子拦得住。
那一日,意晚的尸体裹着干草和白布,纠缠着拖出了宫外,丢去了乱葬岗,就像往常扔去任何的一具尸体没有任何差别。
九月初一,逐月平成一年,钟离修宁称帝,登基为皇,号良安帝,举国欢庆。
登基当日,良安帝修宁追谥先夫郎纪斯简为孝润和德皇夫。
新帝继位,大赦天下,朝臣恭谨朝拜,山呼万岁。
新的王朝与格局,开始了。
修宁坐在龙椅上,隔着毓珠,看不清谁是谁的脸,可她明白,众人臣服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权力,把人往火坑里推的权力。
而修宁虽然声势浩大的追谥了惨死的纪斯简,人人称颂新帝长情。
可只有修宁知道,她深爱的那个少年,放在心底没有轻易说出来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朱砂痣,这辈子都难以释怀的深情。
“众卿平身。”修宁轻轻抬手。
朝臣们起身谢恩。
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活着吗?是不是回到自己的世界重新修炼了,活的好不好?
又或者说,他根本就已经消失了,从此天地之间,再没有穆非安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这三个字。
修宁握了握自己冰凉的指尖,余光看向龙椅上空荡出好大一块的位置。
如果他在,该多好啊。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可他却连一座孤坟都没有,修宁纵使想他念他,也只能在一个个午夜梦回,凭借记忆深处的思念,才能勉强捕捉到穆非安的身影。
也罢,如果最终的结局是这样,那也算造化了。
修宁攥紧双手,心口一抽一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