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长生殿吹会凉风,修宁轻轻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明明在意料之内的结果,可女帝的态度,还是让修宁感到痛心。
“殿下和陛下说了什么?”杨奋问。
修宁深深吸口气,抬头望了望四四方方的天空:“没什么,都不重要了。”
杨奋隐约猜到修宁心情不好的原因,但也没多说什么,只转移话题道:“那殿下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修宁收回目光,余光瞥了眼长生殿的偏殿,“蓝皎已经探清朝堂风向,女帝德不配位,众人推而倒之,修宁十年前遭钟离意晚陷害,失江州,废庶人,如今归来,大臣们自然要商量,丞相大人和太傅大人那边,是关键所在。”
杨奋愣了愣,修宁突然的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已经交代清楚接下来该怎样整肃朝堂。
“是,卑职这就去办。”
“回来。”修宁叫住杨奋,“不用你去。”
杨奋站在原地,不解修宁之意。
“绿蕉有身孕几个月了?”修宁关心道。
“回殿下,已经八个多月,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了。”杨奋想起绿蕉,心头一暖。
修宁不住的点头,千疮百孔的心里总算有了安慰:“这是好事,但我说的那些事办的快也要一个多月,你去实在不合适,就好好陪绿蕉待产,她们母女平安,也是我的心愿。”
杨奋心头一松,单膝跪地:“卑职谢殿下体谅之恩,待绿蕉生产后,卑职一定为殿下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修宁摆摆手打住他:“这些话便罢了,晚些你叫红樱过来,我重新跟她交代一遍,让她带几个靠谱的人去办。”
“是!”杨奋精神百倍的退下了。
修宁再次看看蝉鸣蔚蓝的天空,就算再冰冷的人生旅途中,也总有能让人心生温暖的事。
而新生儿,代表着希望。
修宁站在无人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一阵心酸。
她和穆非安缠绵多次,却一次都没怀上,不知是自己体质原因,还是因为两个人种族不同所致。
至于纪斯简,虽然多年夫妻,但两人一直紧守规矩,从未真正有过夫妻之实,时至今日更是天人永隔。
她这一生拥有过最爱她,愿意用命爱她的两个男人,还求什么呢。
修宁低头自嘲一笑,突然顿悟,是啊,怎么可能有孩子,六亲缘薄的命数,老天爷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修宁暂时把宫里的勤政殿作为办公和安歇的临时住所,用来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
逐月政变,修宁忙的一头扎进朝务中就被按在椅子上动不了,一坐就是一整天。
而人忙起来后,就无暇去想太多旖旎风光,儿女私情。
江山是她自己谋得的,哪怕初衷不是如此,可已经到手了,就要负责到底。
直到深夜,红樱才出现在修宁的勤政殿中,也是口干舌燥焦头烂额的样子。
现在忙的不止修宁,还有她身边十几位亲近的军候,也是进了人堆就没影的那种。
深夜才和修宁相见,修宁细细交代了下关于朝中重臣,错综复杂关系的处理情况给红樱。
两人谈至三更天才结束。
谈完后,修宁又一头钻进折子里。
红樱看的直皱眉头。
修宁不能这样继续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殿下,夜深了,该休息了。”
修宁“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手中朱笔不停。
红樱看修宁没听进去,开始琢磨着摸下巴,又道:“对了殿下,意晚已经被关押起来,她吵着嚷着要见您,您见是不见?”
听到意晚两个字,修宁总算停下手里的笔,看看外面微弱灯光的天色,黑漆漆的,只有宫院里的烛火。
已经过了困劲了,想睡也睡不着。
修宁动动脖子站起来:“关哪了?”
红樱见修宁想出去走走散心,急忙把她引出勤政殿去:“关在牢中,卑职派人严加看守,绝不会给她自尽的可能。”
“嗯。”修宁跟着红樱出了门,传了辆轿辇往天牢赶去,
也好,她也的确有些话想问问意晚。
天牢里倒是灯火通明。
只是狱卒万万没想到修宁居然会这个时间段来访,睡觉的睡觉,扯皮的扯皮,喝酒的喝酒。
见修宁来了,一个个吓的立定站好,生怕修宁回头给他们一刀。
修宁无暇理会他们,只递了个眼神给红樱。
红樱明白,天牢也是要重点整治的地方之一。
意晚双手被简单的包扎了下,鲜血粘连在白布上,又身处天牢之中,整个人脏兮兮的,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修宁命人打开牢门,随后走了进去。
意晚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修宁殿下今天怎么贵步临贱地,天牢这种地方,不是即将登基的新帝该来的。”
修宁毫不在意的在干草堆上坐下,淡淡道:“我来这地方的次数比你要多,且我经历过的,你更是没办法领受。”
意晚笑了一声,慢腾腾的转了方向,继续缩在墙角。
修宁整理下衣角,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从小就很羡慕你,很羡慕想容,你们可以享受陛下肆无忌惮的宠爱,而我却只能在行宫的水沟旁捞着脏兮兮的树叶子玩。”
意晚还是哼了声:“那是你命该如此。”
修宁点头,依然面无表情:“对,这就是我的命,我很早之前就认命了。可只要是人活着,心里总还会抱有一分希望,我希望可以和姐姐们亲近,可以和陛下亲近,甚至你回京后,我曾真心正视你我之间的姐妹之情。”
意晚嘴角勾了勾,痛苦的伸直双腿,终于开了口,慢条斯理道:“你永远这么天真,你以为,我会和一个卑贱之人做姐妹吗?你以为,我掌握你所有信息,就连高去闲的真实身份都知道,我会放过拉下你的机会,而傻傻的和你谈论姐妹之情?钟离修宁,你也不小了,做人不要太幼稚。”
现在轮到修宁嗯了一声,赞同道:“我知道,所以我幼稚过后,就看清你的真面目。可你怎么算计我都可以,我都无所谓,意晚啊,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高去闲拉下了水,杀了高去闲,你我才是真正的不共戴天。”
意晚脸色变的僵硬,眸光闪了闪,似乎在平复心绪,过了一会才佯装淡定地接道:“对啊,我是推波助澜杀了高去闲,你也报了仇,割下了何无严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