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很长的一封信,足足有六七页纸,红玉念完后,发现这信里面没有皇帝的影子。
他半点都没有提到自己。
红玉念到最后,“一切皆安,勿念。”
明明是满篇的思念,字里行间虽然没有说自己,但是红玉还是能够知道,这书信里面藏着的都是对陆矜欢的缱绻爱意。
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真是命运捉弄人,分明很有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个太霸道一个太倔强,他们最后竟然会成了这个样子。
“姐姐,读完了,外面冷,咱们回屋里吧。”
红玉轻声唤了一声陆矜欢。
然而陆矜欢一直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红玉的手都颤抖了起来,她想伸手去碰,但刚刚碰到就像烫着了一般缩了回来。
“姐姐,咱们该进屋了。”
红玉强忍住害怕和惊慌,将食指放在了陆矜欢的鼻子下面,那里早已没有了气息。
陆矜欢面上很是平静,无波无澜,她就这样躺着,除了面色不太好看,也看不出来芳魂归了天上。
红玉眼角的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很快天上的雨也开始下了起来,与她的泪水交织在一起。
陆矜欢在树下倒是没怎么淋到雨,但是红玉看到路径还能的眼角有一滴晶莹。
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皇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张公公难过的,直接哭了出来,再看向皇帝,他的脸上无悲无喜。
轻轻地将手里的信,放下。
然后便没有了动作,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什么也没有做。
就在龙椅上,呆坐了一天一夜。
就在张公公担心皇帝会不会出事的时候,皇帝忽然起身,走到了金銮殿外,只说了三个字,“带朕去。”
“奴才这就去办。”
张公公自然知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要去蜀地看皇后。
皇帝不吃不喝,终于站在了陆矜欢的坟前,据说这是她早就吩咐好的。
如果她去了,就要立刻埋起来,不能有半点耽误。
新鲜的坟墓上的泥土,还带着潮意。
皇帝讥讽地笑了起来,“你到死都不想见到朕,便是这般厌恶朕吗?”
按照规矩,起码要停灵七日,她倒好为了防止看到他,竟然马不停蹄地进了坟墓。
张公公看着皇帝静静地站着,寒风吹过,皇帝消瘦的身子,差点没有站住。
最让他心痛的是,皇帝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许多。
似乎立马就衰老了起来,如何也看不出帝王曾经的英姿勃发。
情爱,误人。
本以为皇帝会在蜀地停留很久,哪知皇帝看到陆矜欢的新坟后,只是站了一会儿,立马就让人备车回了京城。
只是一路折腾,皇帝回宫就病了一场。
昏迷了好几日,才被张太医给救了过来。
醒过来的皇帝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他先去封锁住的承欢宫坐了半个时辰。
而后又找辛鸢说了两句话,聊的不是陆矜欢,是关于她日后的去处。
原本给陆矜欢留的皇后之位,皇帝下旨说皇后病体久治不愈,殁了。
这位置便空了出来。
辛鸢自然也没有了要继续待在坤宁宫的理由。
“奴婢去照顾长公主吧。”
她最后这样对皇帝说。
萧奕祈同意了,这样也好,昭昭身边也有个信任的人。昭昭和承珏因为母后去世,他们都穿了一段时日的孝衣。
但是昭昭不太高兴,她对辛鸢说,这衣服太丑,不好看。
辛鸢顿时落泪,哭着看着昭昭,这也不能责怪昭昭,她不知道母后没了,代表着什么意思。
她跟陆矜欢的没有什么母女情谊,辛鸢也不能强求昭昭和她一样难过。
只笑着解释,“长公主忍一忍,皇后娘娘去了,这一生只穿这一回。”
昭昭懵懂地看着辛鸢,看她在哭,颇有长公主的威仪,点点头,“辛鸢姑姑别哭了,本宫不嫌弃便是。”
这一天一天过去,皇帝成了最为冷静的那个人。
如果不看他忽然白了的发丝的话,一切都如常。
而陆矜欢的新坟边上,没多远起了一间茅草屋。
易真在里面住着,他现在已经被召回了京城,但是每年都会来这里住上一段时日。
皇帝其实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是他没有阻止。
只对张公公说道:“随他去吧多一个人记住,也是好的。”
一晃十年就过去了,昭昭和承珏都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让皇帝欣慰的是,两个孩子都极为聪慧,他以前还想着要是自己哪天去了,他们在这世上该如何是好。
虽然他能谋划好一切,但随着年纪渐渐上去,便更加担忧了起来。
作为储君的承珏,同他的性子极为相似,倒是昭昭像她母亲,心软一些。
不过也会任人欺负。
而且昭昭看上去比陆矜欢更有学医的天赋,缠着张太医将陆家的医术给继承了过来。
这让原本辞官远游的陆成煜知道了,赶紧又把之前收藏的陆矜欢的医书,都给昭昭寄了回去。
陆成煜自从陆矜欢去了,便无心朝政,远离了朝堂,他倒是越发自在。
因为他学问好,熟读经典,颇有见解,远游的时候,便时常着书,也给写下一些注疏,希望能在这世上留点什么。
皇帝原本被百官催着让他选秀,但是他作为皇帝一日比一日更具威严,朝臣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傅怀瑾在世的时候,还帮忙替皇帝怼回去,等他去了之后,为皇帝说话的人倒是少了不少。
但是那个时候皇帝已经不需要有人帮他说话了,他只要一听有人劝他选秀,就会命人将那个抄家查办了。
久而久之,便没有人敢在皇帝面前提起这件事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皇帝用了晚膳,发现那一年的冬日,他便是带着陆矜欢来到京城,原本以为他们可以在皇宫相处一世。
哪知道最后竟然只剩下他和孩子,她倒是洒脱,早早去了。
“陛下,换个手炉罢。”
张公公身边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子,和陆矜欢长得极为相似。
她脸上认真严肃,为皇帝换上了手炉。
皇帝摸了摸手心的温度,怔怔地看着她,“你现在做了女官,可是一直被束缚在宫里,可高兴?”
女子笑得开怀,有着陆矜欢没有的爽朗,“微臣这么能干的女官,把陛下的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银子挣得多,地位高,陛下对臣又宽容,有什么不开心的,比起做寻常百姓,被人欺压的日子好了不知多少。”
她只是个寻常的百姓,容易知足,有什么不高兴的。
萧奕祈听了像是有什么心结终于解开了一半,出神地看着承欢宫的方向,喃喃道:“那就好,她这样觉得就好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