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头和白牧生师徒二人在了结了那吴魁后,即刻便顺着原路快速返回了驿站。这次袭杀,白牧生受的伤着实不轻,一路上连续咳血数次。肩头肿胀不堪,胸口、腰腹间伤口也随着赶路发力,流了不少的血,打湿了半边的衣裤。待得二人赶回驿站之时,白牧生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整个人都轻飘飘、软绵绵好似那魂儿,即刻就要飞走一般。
到达客栈,二人翻窗而入。古老头二话没说,立即开始处理包扎白牧生的伤口。腰腹间和胸口的刀伤涂上了生肌止血的伤药。并给白牧生服下了一枚血泽丹,以缓解内伤。
“这药能让你不留暗伤,但我这可不多,以后动手时小心些。此次若我不在,你可能保下性命?”
古老头有些责怪的埋怨了白牧生两句,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使劲紧了紧手中的纱布。
“轻点,师傅,轻点,疼死我了。”
白牧生伤口受力,疼的呲牙咧嘴,头皮发麻。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劲儿来。
“师傅,徒儿有些事想向您请教。”
一身纱布的白牧生经此一役心中早已颇多疑虑,趁师傅为自己处理伤势的当口,连忙问了出口。
“讲吧,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过了?”
古老头绑好最后一块纱布,将白牧生安置在床榻之上,回身在铜盆里开始清洗手上的血污。
“师父,我们今日去那天刀盟的目的不就是诛杀那该死的吴魁吗?刚刚听师父所言,似乎还有其他原因?”
白牧生费了半天劲,才勉强半转过身子。
“有,第一就是去杀这吴魁。而这第二个原因其实你自己也应该能想到,此行的目的不只是杀。杀他只是其一,更重要的其实是借吴魁的手让你感受一下真正的江湖厮杀。也让你的兵刃在你手上见见血。”
古老头起身开窗将铜盆中血水倒掉。然后将二人今夜所穿衣物,染血的纱布等物投入盆中一把火烧成了一堆灰烬。这才算是收拾妥当,坐回桌边,饮下了一口茶。
“今夜发生的一切虽有些过火,但大都真实的反应了江湖的凶险。从今往后我不可能永远跟在你的身边,若还如今日一般鲁莽且天真。我相信你若独自行走在这天地间的话,很可能活不过三天。”
古老头丝毫没给白牧生留什么情面,竖起三根手指,一针见血的揭开了白牧生的伤疤。
“今日你虽受伤颇为严重,但说到底死的却不是你,最后你还是保住了性命。只不过你不要指望今后的每一次江湖凶险都要靠运气才能活下来。今日你要是能毫不犹豫的连续出手,并无兵刃在手的吴魁就算对敌经验比你丰富许多,亦不可能在你那寻龙步下走出十个回合。且你也不会受如此重的伤。对对手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凶狠。今后行走江湖,你若选择出手,对手必是可杀之人,下手必要果决、毫不迟疑。机会往往都是稍纵即逝,切记,切记啊。”
古老头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双手背后,神色极其严肃的看着白牧生。
“弟子知错了。”
白牧生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的疼痛,脑袋一阵阵的眩晕。这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在时刻提醒着他刚刚那一场厮杀是如何的凶险万分。今日一场拼斗,若不是师父在身旁及时出手相助,自己必然活不下来。日后行走江湖,自当小心万分,万不可置己身于如此这般凶险之境。
“倒也不能完全责怪与你。谁第一次杀人都会犹豫,而那对手又早就是手上沾满鲜血的主儿。就算对面是捆好待宰的羊羔,也还是有人下不去手的。这也是我带你走这一趟的根本。”
古老头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欣慰,自己这弟子今日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其实今日去这天刀盟还有第三个目的。”
古老头言罢从怀里摸出了那个从吴魁身上找到的锦囊。
“这里面有一样东西,对你未来的修行甚是重要,这也算是吴魁把你伤得如此重的一点补偿吧。”
古老头说罢,从那锦囊中取出了一块牌子样的东西。
“看看吧,这个东西就是我们今晚的第三个目的,万幸得手了。”
古老头一扬手,把手中的牌牌扔到了白牧生的身上。白牧生本能的抬手去接,扯动了伤口,又疼得一阵呲牙咧嘴。
将那块牌子拿在手中细看,白牧生发现,牌子是由墨绿色的玉石雕刻而成。正面是一处云雾缭绕、碧波翻滚间若隐若现的宫殿,而背面则只刻有“魂梦”二字。玉质入手温润滑腻,抚摸间指尖传来阵阵的凉意。显然是块上好的昆玉。
“师傅,这是何物?”
白牧生心中疑惑,为何这玉牌会成为今晚的第三个目的,又与自己的修行有何关系。
“这块玉牌名曰魂梦令,是如今大陆法家第一势力紫雾海环珠峰之物。”
说到这,古老头的语气少有的郑重了起来。
“你可知,江湖之上这凌天宫始终是大陆武道巅峰势力,而那紫雾海环珠峰则是大陆法家圣地。二者彼此倾轧死斗上千年,不分高下。但搅得江湖不得安宁,诸多门派需要选边站队,逐渐只修习或武道或法家其中之一的功法。而弟子们也从出生就选好了唯一的方向。如此多年之后,两方势力具是纠集了庞大的修炼群体,数百年间多番巨斗,死伤无数。由于双方损失皆是不小,又都没办法吞掉对头。因此三百多年前双方魁首便彼此约定今后老一辈的武圣、法宗等强者都不会在今后的比拼中出手,亦不可随意截杀对方小辈。只把双方比拼约定成每十年举行一次的中成境内后辈子弟切磋比试之上。”
“由此江湖局势才算真正平稳下来,大规模的斗法不再出现。两方势力均会每年向大陆诸多大小势力发出令牌,用以召集各派年轻俊杰参加各自每两年举办一次的考评,以此来选取一批优秀的苗子进入各自势力修习,以备下次大比。而这魂梦令便是那紫雾海环珠峰的召集令牌。手持此令你就可参加环珠峰的考核,若可闯入最后的月榜前百名便可进入这环珠峰内修行。为师这千幻手严格上来讲并不算是大陆传统武道功法,反倒与那法家功法颇多类似之处。因此为师打算带你在江湖历练一番后都便赶去紫雾海,参加这紫雾海的考评以及月榜前百的争夺。”
古老爷子难得一气说了这么多话,拎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去紫雾海环珠峰?师傅,这。。。。。。其实弟子跟着师傅修行便好,师傅为何还要弟子拜入他人师门?”
白牧生听了古老头的一番话后却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言语激动。由于用力过猛,刚刚止血的胸口、腹部的伤口瞬间撕裂开来。殷红的鲜血立即透过纱布透了出来。
“躺下!”
古老头赶忙上前把白牧生重新按倒在床上。
“谁说要你拜入别家门派了,我老头子还等着你这唯一的弟子给我养老送终呢!”
古老头说完,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轻轻拍了拍白牧生的肩头。
“入这紫雾海环珠峰或苍云境凌天宫修习,皆是不需要重新拜师的。你原先是何师门传承便会在学成之后返回各自门派师门。这也算是两大江湖势力拉拢彼此盟友门派的一种手段罢了。”
古老爷子从白牧生手中拿过那块魂梦令,在指尖缓慢摩挲。
“这云天令和魂梦令外放多年后,亦会有很少一部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流落到江湖的各个角落中。我们手中这块就是当年天刀盟老盟主年轻时机缘巧合救下一大门派长老。那人为还这救命之恩,便将这魂梦令当作礼物送给了天刀盟老盟主。据我了解,老盟主多年来都未动用此块令牌,出事后被这吴魁所得的。今日你我去诛杀这吴魁,最后一个目的便是着落在这魂梦令上。”
古老头将令牌重新放回白牧生手中。
“你年岁尚小,身形看起来却比真实年龄大了许多。为师打算先送你去那紫雾海环珠峰修习五年法家。然后在你修习这五年间,为师再为你寻找到一块云天令。五年后再送你进那凌天宫修习武道。如此,你就将会成为大陆上第一个可以集两家之所长,两家共同造就出的全才。你看这样可好?”
“啊?”
白牧生被古老头的设想惊得半天没合上嘴。
“这能行吗?师傅,难道这样不会被发现吗?而且这武法两家功法不会冲突吗?”
白牧生有写哑然,今日连番冲击,自己的脑子终是不够使唤了。
“你今年才多大?才十一,就长得如同十六七岁一般了。就是在两家都修习五年出来才二十出头。未来五六年你的身形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再加上你并不是哪家大门大派的弟子,想必混个五年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听我的没错,我还会坑你吗?是不是打算不听为师的话了!你不是已经答应了未来十年完全听我安排的吗?”
古老头一副包在我身上的神情。
“好。。好吧,我会听师傅的话。”
白牧生心里想想自己未来五年有机会可以进这大陆上闻名的武道法家顶尖势力修习,心脏就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师傅的念头竟然如此疯狂!只是我能闯进那月榜前百吗?想必那凌天宫也会有类似的榜单吧。”
“好好修养,养好了伤还有不少目标需要你出手呢。”
古老头拍了拍白牧生,面露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
“不是吧!”
白牧生心中哀嚎。
未来一段时间的白牧生注定会在痛并煎熬中度过。而古老头则是为即将实践他思考了几十年的疯狂想法而感到激动。
罗燕域天罗城太师院中,一身墨衫的都云轩正静静看着手中的那块魂梦令。距离紫雾海环珠峰的考评还有半年,自己也应该开始准备前往紫雾海了。回首身后的剑山,峰顶那终年不化的白雪好似利剑冰寒的锋芒一般直插云霄。而山脚下的太院远比外院要宁静上许多,看起来更加适合自己修行。来到这里几年,自己就已踏足了一元初始初境中期。
漫步太院竹林,都云轩的气质恬淡怡然。过路的弟子不多,但见者皆躬身行礼。
“请首席安。”
都云轩拱手还礼,拢了拢衣袖,缓步行至自己在太院的住处。推门而入,院子里一株梅花灿烂。来到树旁,驻足静观。粉得绚烂,白得高洁,洋洋洒洒满树缤纷。
距离上次与小皇帝的会面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的时光,这期间二人没有再见过一面,没有说过一句话。都云轩入了太院,便自动免去了外院太师鉴职责,不再上朝,不必面君。但二人彼此内心想必都还记得当初外舍中梅树前风雪下的约定。并且都会在彼此不同的轨道上向着共同的目标前进着。这些亦不必对彼此言说,用行动来让对方明了岂不是更好?几年间,太师院重返了朝堂。势力不断壮大,深得小皇帝信赖,逐渐掌了实权,平衡了局势。都云轩亦入了太院,修为已作小境突破,并被选为太院首席。已经初步立足在了这剑山脚下。
“我已经在太院站稳了脚跟,即将前往紫雾海,等我再回来的时候,这太师院必会有我一言之地。为了太师院,也为了罗燕。在未来的几年,我会拼尽全力。你也要守护好自己的位置啊。”
抬手接住一朵飘落而下的梅花,都云轩回首凝望远方的皇城。夕阳依旧耀眼,那城邦只余下一片轮廓,隐在那万道霞光中。
站在剑山脚下的都云轩,遥遥向着皇宫的深处拱了拱手。偏坐在文渊阁龙案后的小皇帝缓缓向着空无一人的殿前抬了抬手中的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