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整个大凉上下,都充斥在最后决胜,天下一统的喜悦中,与此同时的荣国草原王庭,气氛却是一阵沉默压抑。
草原王庭听上去好似是一座行军营帐,实则只是一个宫殿的名号。
之所以这般称呼,是一种激励,让每一位荣人不要忘记,荣国是如何从十几个草原部落中,经过厮杀统一,最终建立荣国。
哪怕隔了百年,荣国的官员,每每上朝,看着这宫殿上刻的草原王庭四个大字,心里就由衷的自豪。
只是今日的朝堂议论,却让所有的官员,低着头,脸色难看,特别是为首的几位当权官员,眼中更是有着无尽的杀意。
不为别的,只因他们前不久刚收到消息,那位被他们视作傀儡的赵皇,竟然在给他们的求援信不久,在大凉京都,被苏祁安给杀了。
苏泰的身亡,同时意味着赵凉的覆灭,他手中可有的南部军,也是悉数归顺苏祁安建立的新凉。
算算时间,现在的大凉,已经被新凉取而代之,完成了一统。
这对凉人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对荣人来说,犹如天灾,
宫殿内压抑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很快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
“松滋青荣,看看,这就是你要等的好事!早就说了,在得到赵皇的求援后,就应该出兵,你非要等,结果等到了新凉的一统,你要全权负责。”
开口的是一位身材壮硕的中年人,他满脸络腮胡子,但衣着却十分华贵,一身的黄色绸缎,脖子上挂着昂贵的宝石项链,腰间还配刀。
荣国虽然依旧保留着部分草原游牧时期的习气,但自从建国,还是有许多严苛的规矩。
如进殿议事,是绝对不允许带刀上殿,这点就和大凉差不多,但此人能够带刀上殿,足以说明他的身份尊贵,甚至比死去的库克图还要尊贵。
而这人正是荣国的左贤王阿部曲,无论身份地位权利,仅次于荣皇库克术,可谓位高权重。
而阿部曲斥责的松滋青荣,身份也不简单,是荣国的丞相,同样位高权重,又因为左右以左为尊,这位荣国丞相,又叫右相。
整个荣国的权力,除了首位的荣皇库克术,往下就是以左贤王、右相、大将军为主的三大权臣,在往下,便是和大凉差不多,也是建立了六部。
左贤王的怒斥,被斥责的右相松滋青荣脸上可不好看,怎么说,他也是荣国的宰相,就算左贤王地位比他高,但也不至于被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对他谩骂。
而且看阿部曲的样子,是明显要把库克亲王的死,连同赵凉的负责,全部推到他身上,这种指责不可谓不歹毒。
松滋青荣也丝毫不惯着阿部曲,直接反驳,“左贤王,你少在这里扣帽子,本相可没这么大的能力,担此责任。”
“当初收到赵皇的求援,库克亲王的身死,朝野震动,当时你就叫嚣出兵,但反对的不止本相一人。”
“毕竟,谁知道赵皇割让宁州究竟是不是真的,而且当时的局势,王爷也知道,苏祁安的几州军团对宁州,已经有合围之势,怎么看都像一个圈套。”
“为这事,我们商议了半天,最终还是觉得谨慎一点,派人继续探查为好,这点是经过陛下同意的,当时你也没反对。”
“谁承想,这个赵皇如此无用,才几日时间,竟然就被杀了,自己的军队都被收买了,还傻傻不清楚,如果当时我们真出兵,出了事王爷你能承担吗?”
“现在看着赵凉全军覆没,就想把责任全部推到本相的头上?本相好说话,但不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拿捏的?”
阿部曲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个松滋青荣这么能讲,直接娓娓道来,虽然有些啰嗦,但确实把他身上的责任给摘干了。
阿部曲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不愧是右相,这嘴皮子还真是利索,一番话就把自己的责任给摘的干净,真是漂亮啊。”
“你说的漂亮,别以为本相不知,当初燕州之战,踏宁郡守都差点被凉兵给打进来了,但右相你为了保全自己的地盘不受波及,竟然要求踏宁郡守只做防御,不主动进攻。”
“右相,本王倒想问问你,我朝边境受到侵犯,踏宁郡是青幽十五之一,恰恰又是你管辖的地盘,身为宰相,不想着出兵反击,竟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本王严重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忠于我朝,你是不是心在曹营身在汉,是不是凉人的奸细。”
此话一出,瞬间朝堂群臣皆是发出惊呼声,如果说之前阿部曲的质疑,只是想把责任推到松滋青荣身上,那这次,就是想坐实松滋青荣的投敌叛国之罪。
与前者相比,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两位都是荣国的重臣,在朝堂上这般怒斥,无异于是直接撕破脸,一点面子不给。
阿部曲的怒斥,让松滋青荣一怔,而后朗声大笑,他没想到这个左贤王如此恶毒,给他栽赃这种罪名,看样子是想将他置于死地。
如果换做其他人,怕早就被阿部曲给拿下了,但他松滋青荣是什么人?
虽说他有凉裔血脉,但能够在一众歧视下,一步步走上荣国宰相之位,可不是这几句话,就能把他扳倒的。
一阵大笑过后,松滋青荣冷笑道,“啧啧啧,本相倒是明白了,难怪左贤王今日如此生气,看来就是想借题发挥,想把本相给拉下马。”
“但想拉本相下马,就不知道王爷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说本相让踏宁郡只防不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投敌之嫌,那本相可以告诉你,此事是经过宰相府全体上下一致决议,最终上报陛下,由陛下同意,方才如此行事,不知王爷你可有意见?”
阿部曲的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这时候松滋青荣竟然会把库克术给搬出来,要知道这样的事,虽说有得到陛下的旨意,但公然讲出来,多少有些不给库克术面子。
这个道理松滋青荣不可能不明白,但他依旧讲出来,说明他的背后,是有库克术撑腰的。
这让阿部曲眉头微皱,想趁机把松滋青荣拉下马,多少有些难办。
就在阿部曲目光闪动,心里想着如何反击,松滋青荣的声音陡然响起。
“王爷,你对本相有质疑,本相也解释了,现在也该轮到本相了吧。”
“有一事,本相不解,我记得库克亲王对内的汇报,是王爷你吧。”
“如果本相没记错,当初赵凉形势危急,库克亲王似乎给荣国发了一封请求出兵协助的信吧,但为何我大荣始终没有出兵?”
“不说大军出动,甚至连一点兵力都没有南下,要知道,当时的库克亲王已经接手了赵凉的西部军,而且也打下了新凉的蒙州,这么好的局势,为何王爷偏偏一兵不出呢。”
“本相能否怀疑,王爷怕库克亲王建立不世之功,彻底稳固了库克亲王在赵凉的地位,王爷你日后想安插自己人进驻赵凉,就很困难吧。”
“松滋青荣,你放屁!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阿部曲脸色一变,怒斥道。
“哦,王爷既然不承认,那就怕掌管地盘的军队有伤亡,为了减少损失,所以眼睁睁的看着库克亲王将兵力消磨殆尽。”
“你...你,陛下,松滋青荣,身为朝廷宰相,竟然诬陷皇族,罪大恶极,其罪可诛,请陛下立刻斩立决。”
阿部曲脸色通红,刚开口,下一刻,对着上方一直没有表态的库克术请求道。
“陛下,左贤王一而再再而三的诬陷臣,为了把臣拉下马,不惜胡说八道,恶意诬陷,还请陛下替臣做主。”
松滋青荣同样对着库克术也是下跪请求,严惩阿部曲。
二人就这样,在朝堂上,互相怒斥,吵的不可开交。
而上方端坐的库克术,从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甚至他的脸色都没有半点变化,十分平静。
漠然的听着二人的争吵,约莫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库克术方才冷冷道。
“都吵够了没?要是没吵够,还可以继续,朕有的是时间。”
“陛下恕罪!微臣知错了。”
“陛下别生气,王弟错了。”
别看库克术这话没有任何动怒,但只有二人知道,往往越是这般平静模样的库克术,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要是继续吵下去,很可能二人的小命不保。
二人的连忙认错,让库克术微皱的眉头,稍微一缓,就在他准备开口说着什么,突然,殿外一名内侍的声音,陡然响起。
“启禀陛下,大将军求见。”
库克术脸色漠然,轻声道,“一个两个还不嫌热闹,非要凑足三个,好啊,朕到要看看,你们三人想搞什么鬼。”
“让大将军进来。”
库克术的开口,很快,殿外一道沉闷的脚步声响起,而后,一位身穿金甲,一脸肃杀气息,约莫三十来岁的青年缓缓踏入大殿。
此人是荣国大将军,亚木忠,也是荣国三大权臣之一。
如今,荣国三巨头齐聚一堂,殿内多少有些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