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军营。
自从李文之投了赵子璋,便日日兢兢业业,今日梳理完后勤,终于有时间对练兵之事,操心一二。
这本是赵均的任务,但因其领兵在外,许诸与季和都不擅此道,哪怕李文之自称只懂皮毛,也一并交到了他手中。
李文之本以为赵均哪怕会练兵,却不擅内务,这军制怕是还要他多多费心,没想到主公却给了他一份惊喜。
赵均当初呈予赵子璋的军制,被其给了李文之,令按章执行。
刚开始李文之自然是不满的,他何须人也,如何需要一介军汉指点。
因此,对于这套极其完善的兵制,李文之是极惊讶的。
就他所知,赵子璋出身草莽,幼年根本不曾接受体系教育,甚至早年四海为家,不过锻炼出一副强健的体魄,这样的主君从骨子里应该是孤陋寡闻的。
当然,李文之并不认为这是赵军的缺点,恰恰相反,乱世能成一番事业的,大多起于草莽。
赵军可以悍不畏死,勇战死战,却不该在文治方面,有太大的建树。
纵观赵子璋三人学识,李文之原本以为,与他们一道的赵均怕也高明不到哪里,没想到却被打了脸。
这赵均其人,怕是他小觑了英雄。
要知道,这兵制可是兵家不传之秘。
历朝历代,兵制的演化变迁,都是一个王朝立足根基之一。
从西周始,乡遂井田兵农合一制,历经汉代的京师兵、地方兵,隋唐的府兵制,唐宋禁军、厢兵、藩兵,直至元氏王朝草创,大兴草原军制,成了所有兵制的上风。
说来还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所有中原势力都在寻求新的出路,没想到连世家大族都在蒙昧中蹒跚学步,赵军中已然有了最合适的兵制。
这份兵制将兵员的征发,兵役,徭役,军功爵赏,病员数额,军费开支这个方面,都条列的极为清晰,显然是兵制方面的集大成者。
李文之可以毫不谦虚的评价,这是一副先进的,能最大限度提升军队战斗力的军制。
以此军制为框架,他仿佛已然看见了赵军辉煌的未来。
若是之前,李文之还以为自己投奔赵子璋是折节下交,不过赌一个从龙之功,现在,便是热血沸腾,兴奋至极。
他好像捡到宝了。
只要赵军猛力发展,保持住这个势头,未来大业可期啊!
顶尖文臣和普通文臣的区别之一,不就是拥有足够长远的眼光嘛,而李文之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见识。
现在,他的梦想乘上了赵子璋这艘巨舟,未来必将乘风破浪,闯出一番大事业。
“李某有急事相见主公。”
当李文之被挡在主帅府前院时,才觉出几分不对。
原本激荡的内心也缓缓平复。
“主公现下到底在何处?此事关乎赵军未来,你若误了大事,莫怪军法无情!”
李文之这段时间都在军营,一套制度从无到有,总是麻烦重重,可李文之却忙的甘之如饴。
此时有了彻底倒向赵子璋这个主公的打算,便来投其所好,没想到吃了闭门羹。
赵子璋帐下目前只有他一位谋士,不说敬若上宾,也不该如此怠慢。
此时军中粮草之危未解,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主公这里万万可不能再出半分差池啊。
亲兵哪里见过李文之如此怒火,兼之对方乃是赵子璋帐下唯一谋士,期期艾艾全交代了。
日前应州府郭将军送来一行美人,以作劳军之赏。
之前赵子璋还担忧着,若是送出粮草还不能打消郭将军疑心,便亲自回一趟应州府,没想到却得了美人。
这大概是赵子璋期盼的回音。
原本赵子璋对军中粮草之危还有几分担忧,没想到早上得了美人,下午便有一伙儿豪商进了清远。
“那些商人可有钱哩,说是要资助我家将军,那粮食一张口便许下一百万石,够清远吃几年啊!军师,我们以后是不是要发了,就像是当初在应州府时,人人羡慕,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李文之的脸色直接崩的铁青,若豪商相投本是美事,那郭将军的美人计便是大大的噩耗。
李文之早在一手酿造了清远粮草之困时,便想好了后招,只要拿下九横山,粮草之危立时可解。
没想到赵子璋之弟,主动请缨,带了千余人马,就敢去撩虎须。
他本想劝主公依计行事,没想到主公对那赵均信任非常,以致完全一副九横山早晚是囊中之物的态度,令李文之无处劝说。
原以为主公的两位结义兄弟许诸、季和,必然是赞同他的,没想到那二人也对赵均将军很是推崇。
他敢打九横山的主意,是想以奇致胜,这赵均将军当初拿下清远的手段,便知是个硬碰硬的武将。
敌我实力悬殊,赵均将军可拿下清远,却不能故技重施拿下九横山。
怕就怕九横山未得,带出去的千余人马便全军覆没。
只因军中缺粮,李文之便也默认了主公之令。
至于豪商投机之举,李文之早有预料,但若非无其他路走,他是不愿接受豪商资助的。
豪商真金白银拿出许多,难道是急公好义,商人奸诈,必然是要成百上千拿回去的。
此时赵军正是发展期,最好不要过早陷入内部纷争,可惜主公完全没有思虑到这一层。
也是他忙于军务,疏忽了。
“主公因区区美人计,陷入红粉阵,糊涂至极啊!”
亲兵不知什么美人计,只觉得李军事气的够呛,平日里最注尊卑的他,居然也失了体统。
难道主公在清远,还能有什么危机?
等赵子璋抽出时间见李文之时,已然过了许久。
待听下人说,李先生已经饮了三杯茶水时,脸上终究难掩羞赧。
“令先生久等,是本将军的不是。”
李文之上下估量赵子璋,当确认主公雄心未熄,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不怕主公喜好美色,只怕本末倒置,失了血气。
“听亲卫言,先生说本将军中了计,要有危难,不知这险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