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珵:“尔止你可有话说?”
高文笑道:“恩师若要动手须等得两日,高凌汉未必就是个好相以的。他毕竟在陕西做了这么多年的封疆大吏,威信尚存。有他在,大小官员和商贾也要畏惧三分。若他从中作梗,恩师办起这件案子来须有麻烦。马上就是陕西秋闱,高凌汉乃是监试官,按照我朝制度,一入考场,不等放榜不能出场。算起来前后有将近大半个月,和不等他进贡院再动手?”
徐珵抚掌笑道:“尔止你心思缜密,好好好,好得很,就依你一切等到高凌汉进贡院之后再说。”对于这个门生,他非常满意,心道:若有将来,倒不妨大力提携,老夫手下也实在是缺人呐!
……
在徐珵那里推敲完将来的行动细节之后,高文告辞而去。
因为还不放心,接下来一日,高文就去了那家粮仓,坐在距离那地百余步的一家茶棚中观察了一整日,听了几场书,仔细观察起来。
果然,那地方戒备森严,时不是有挺胸兜肚的壮汉在门口晃来晃去。这些人一看都是有武艺在身之人,腰见也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藏有兵器。另外,还有马车在出入其中,看起来颇为沉重,想来定然是解送白银的。
这个时候,距离他进乡试考场还有两日。也就是说,后天卯时,就要入贡院了。
想起即将到来的决定自己未来命运和前程的大考,高文心中没有由来的一阵激动。
同样的,石幼仪也紧张起来,买了考蓝准备一整套新的文房四宝,又担心这些新文具高文使不惯。想了想,就又收起来,将旧的笔墨砚台放进考蓝里。
汲取院试时的教训,石幼仪和高文母亲早早地烙了饼子。怕高文吃不饱在饼子里合了许多砂糖和肉沫,当然,葱花是不能少的。结果烙出来的饼子味道怪怪的。
正忙碌中,大鹰小鹰师徒过来,约高文出去吃酒。
大鹰已经被徐大人动用钦差权力从监狱里放了出来,说是要来感谢高文,又为他进乡试考场壮行。
为了备考,高文已经将读书人之间的诸如文会一类的应酬推了。见大鹰小鹰如此热情,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了。
进了一家酒楼,大鹰是个不是太爱说话这人,只闷着头一盏一盏地给高文敬酒。
酒过三巡,大鹰突然站起身来,朝高文深深一揖:“高先生,我这次能得平安,全凭你从中斡旋。按说,老夫应该有所感谢的。只不过,先生本是富贵只人,寻常黄白之物也看不上眼。大恩不言谢,只能将先生这份情义藏在心中,来日再报了。”
高文一把扶起他,笑道:“我素来敬佩云爷的武艺,从平凉到西安,路上也全赖你的维护,这话就说得生分了。施恩图报不是君子所为,我也不过是在徐大人那里随口说上一句话而已,当不起。”
大鹰叹息:“是啊,高先生前途远大,老夫又什么可以拿来报答你呢?或许,只能日后江湖再见了……哎,高先生将来是要居庙堂之高的,可笑我还说什么江湖。这样吧,高先生日后肯定是要得官职的,手下也定然是用使人的。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我把小鹰交给你,鞍前马后用心做事就是了。”
这已经是想要小鹰投靠自己了,高文心中一阵惊喜,像大鹰小鹰这种武艺高强之人那可是稀缺资源啊!
不过,高文还是从大鹰的话中嗅觉到了不对的味道,禁不住笑道:“云先生,小鹰,你们好好地在提刑司当差,威风八面,怎么想着要小鹰兄弟跑我这里来。还有,高文现在不过是一个小秀才,何德何能敢吩咐于他?至于官职,科举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高先生必然是飞黄腾达的,我已经访得明白,你是我陕西省百年难见的大才子。”大鹰道:“当初老夫本是个草莽,之所以留在提刑司,那是有不为人道的理由。后来想,反正已经在衙门里当差了,也懒得动弹。真说起来,做不做这个公差对老夫来说真没什么打紧。”
说到这里,他淡淡一笑:“在陕西呆了这么多年,我也烦了,还真有些想念沧州老家,想回去看看。再说了,那姓袁的在提刑司中尽是党羽,他因为老夫而落网。老夫若还呆在衙门里,日后还不要受那些小人的肮脏气。男子汉大丈夫,当纵横自在无拘束,不就是求个安身之处?再说了,我去哪里不也是个衙役捕快。这样好了,我先将小鹰交给你将这件案子办完。这小子性格冲动,在你这里熏陶一下也好。我先回老家看看,来年自去京城与你们汇合。”
他心中其实还有另外一桩心思,当年那女子是尸首就埋在西安城外。因为不知道她家乡何处自然无法归葬。内心中大鹰已经将那女子当成自己的妻子了,自己已经一把年纪,将来若是死了,自然要埋在沧州老家。难不成日后还要和她天各一方,所以就起了个念头要将女子葬入云家祖坟。
云鹰已经对提刑司所谓的差事死了心,顿时起了归乡之念。只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徒弟小鹰,他毕竟年轻,是该给他寻个好的主家了。
高文苦笑:“小鹰若要跟我,我自当成自家兄弟看待。只是,来年我未必就能进京城赶考啊,总归要先得个举人功名再说。”
大鹰:“老夫相信高先生一定能中的,告辞了!”
说罢,就挺直了腰杆出了酒楼。
这一刻阳光正烈,大鹰龙行虎步,腰挎秋水雁翎,又恢复成十八年前那磊落江湖豪客的气派。
“师父……”小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同大鹰分离,叫了一声,泪水就将眼眶糊住了。
高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安慰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从酒楼出来之后,高文吩咐小鹰自回去收拾个人物品也好搬到自家院子去住上一阵子。对于小鹰的事情他大概想了想,实在不行就先让他和石幼仪的二哥一起打理自己名下的产业,等到自己中进士得了官职之后,再招他到自己手下帮忙。
方才吃了那么都酒,高文已经有些微熏,加上天气热,走了一段路,浑身上下都出了热汗,就有些懒得动弹。
这个时候正是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街道被阳光照得发白,也看到不半点人影,就连往日间在街上乱吠乱蹿的野狗也不知躲哪里去了。
正欲找个阴凉的地势休息片刻,突然间,有辆马车从身边经过,车把势“吁”一声叫起拉车的老马,沙哑着嗓子问:“日头毒得紧,先生可要坐车?”
这个车把势身材魁梧,头上用麦秆子编成的大檐帽低低压住头,也看不清楚相貌。
高文回头看了看那辆马车,笑了笑:“这么热的天,还遮着呢缦,要烘死人吗?赶车的,你可不会做生意。”
话刚一说出口,高文心中就是一惊。是啊,这个赶车的确实有些古怪,大暑天的,西安城中无论是抬轿子的还是赶车的,都换成了凉车凉轿,这才招揽得来客人。眼前这厮的马车竟然还捂得严严实实,这不是要给客户对着干吗?
这么一天下来,能开张才怪。
难道……他猛地退后一步,猛地从怀里掏出弹弓。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间,车把势手中的鞭子突然一颤,如同毒蛇吐信般抽到高文右手的手背上。
“啪”一声,剧痛袭来,高文手中的弹弓掉落在地。
“好贼子!”果然是敌人,高文这个时候也来不及想车把势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大吼一声,不退反进,跃上半空,使了个连环腿的式子,“唰”,腿影如山瞬间踢到车把势下巴上。
赶车那人闷哼一声,从马车上栽落在地,一线人血在空中拖得老长。
虽然自己中了敌人一鞭,弹弓还被人抽落在地。
可高文这一连串招式当真是电光石火,麻利至极。战果也非常理想,瞬间就让敌人失去了抵抗力。
他一惊:我武艺怎么强成这样……对,定然是人在危急关头,身体中的潜力被激发出来的了。
心中得意,正欲跃下车去将敌人生擒活捉,好生审问。
这个时候,一只大手突然从车箱里伸出来,正好握在高文的右脚脚腕上,使劲朝里面一拖。
高文人还在半空,无出借力,敌人又是突然发难,如何躲得过去,立即被扯进车厢之中。
外面阳光明亮,车箱内却一团漆黑,顿时不能视物。
好个高文,心中却是不惧,双拳连环着朝前击去。
可惜,就在这个时候,敌人的手突然松开始。
本以为车厢中空间狭小,没有腾挪回旋的余地,敌人躲无可躲,这几拳必一矢中的。可是,说来也怪,敌人却好象凭空消失了一般,高文的拳头不出意料地尽数打在车厢后壁上,发出一阵暴风骤雨似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