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朝廷的人看押,江无良也不敢给明面上给宋真照顾。
潮湿的牢房,阴冷,隐约有些发臭的破烂被褥,脏兮兮带着油垢的搪瓷碗。
宋真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将草席铺到干净的地方,然后将新鲜的干草扑上去,合着狐裘坐了上去。
靠着有些阴冷的墙壁,宋真没有言语,闭上眼睛,等着人来拷问。
外面正是除夕,在一片热闹之中,家人欢聚一堂。
习习夜风,夹杂着炮竹丝丝星火。
宋真靠着墙壁坐了一夜,直到灯熄火灭。
第一个来的人,倒是出乎宋真的意料。
看到有些苍老的何大人,宋真蹙眉,虽然何大人此人有诸多不足,倒是不失为一位好的父母官,只是个人能力上缺乏了一些特质罢了。
“大人不该来的,宋真如今事待罪之身,大人见我,容易遭受非议,影响大人仕途。”
何大人不悦,“宋二,本官在你眼中便是如此?一个赤裸裸趋利避害的小人?”
宋真摇头,“大人切莫误会,晚辈自是担心连累大人罢了。”
宋真无法动弹,冻了一夜,腿上的伤痛更加剧烈,她向何大人告罪无法行礼,何大人气个不行。
也不知道气的是宋真言语淡薄,还是自己无能为力。
“宋二,本官知道你聪明,这件事本官也不太清楚其中始末,不过是一些细枝末节,希望可以帮到你。”
宋真看向何大人,未多言,只是拱手感谢。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事情便是如此,朝廷中有人怀疑你屯粮的居心,便要严查。不过目前也只说关押严查,到底如何处理,上面还没有给出一个说法。”
看着宋真蹙眉并不言语,何大人继续道,“想来,应该是等到这个除夕过去,大理寺那边官员点卯,这件事便会提上日程,不过也只有几日,宋二你且先忍忍。”
何大人瞄了一眼,旁边那些来自东都洛阳的官差,小声道,“宋二你救了整个广都县,这次我们不会不管你的。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跟张仁讲,不用客气。”
“我们都知你聪明,这件事本官在朝中无能,也不能帮到你什么,但是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就说一声,别拿出那副害怕连累的模样出来。经历了这么多事,要不是有你帮着本官出谋划策,本官怕是连着广都县都待不下去,更别提治理得如今这副模样。眼看着过一年就要高升了,你可别掉链子,摆脱了这件事,到时候本官也请你做师爷,到时候宋二你和张仁搭伙,咱们那里都可以治理好。”
看着言笑晏晏憧憬着未来的何大人,宋真没能说出她就要离开广都县的打算。
“以后只要大人有用得着的地方,宋真都会帮忙的。”
何桓看着这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子,叹了一口气,“时间不多了,本官就先走了,宋二你多保重。”
宋真点头,拜谢何桓。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无论如何,这份情谊宋真记下了。
从何大人刚才透露出来的消息中,宋真大概知道自己是因为粮食的问题,被上面怀疑。
虽然屯粮又养兵之嫌,但是她如今一个平头老百姓,哪里来的兵?
莫不是被别人拿来当做了伐?
那又是谁拿的“她”?又伐了谁?
何桓的官职还是太小,知道的不多,宋真不能从这里面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处于什么位置,是牵连?还是主犯?
若是等到大理寺悠哉悠哉的点卯到府衙,还不知道宋母几个人要吃多大的苦。
虽然有自己的打点,加之他们又不是主犯,并不会受到怎样的刑讯逼供,但是问话总是少不了的。
宋母又是那样的性子,真怕她受不了这样子的锉磨。
无论如何,得弄清楚这件事的始末,尽快把自己给摘出去。
屯粮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这百姓里面,凡事粮商哪个不屯粮的。
只是这次自己屯的有些多了,倒也不是她故意为之,真的是没买过粮食,也就没留意这一点。
毕竟粮食只要存储的好,来年也只是味道上有些变化,倒也没什么。
她原本是想卖给其他的粮商,但是他们都好像有自己粮食的渠道,宋真便也没去接洽。
再加上,金矿那边收益不错,她虽然不拿那里面的钱财,但是那些钱财砸到地方,也给她带来不少的收益。
所以一来二去,这粮食就拖到了深冬。
再说了,哪个屯粮养兵的自己把粮食捐出来,还捐这么多,这不是掩耳盗铃,自己打自己脸吗。
哪个脑袋被砸的傻子愿望自己屯粮的,站出来,看她不抽死这人。
宋真在心中把假想敌打了三十大鞭子,正在欢呼雀跃,脸上也带了点笑意,突然一阵冷漠的声音,给下了个激灵。
“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原本缩在狐裘戴着帽子的宋真抬眼看去,只见来的人一袭黑色的狼毛大氅,墨发高束。
发梢有些凌乱,像是匆忙骑马而来,还粘着雪花。
宋真垂下眼眸,此时再见,分外有些尴尬。
跑了两次,都被遇见自己最惨的时候。
怎一个“孽”字了得。
“倒是不说话了。”
郑祁拿出令牌,外面守候的官兵将牢门打开,郑祁走了进去。
宋真还犹豫着如何解释,一个巨大的黑影便笼罩下来,然后是一阵暖和。
抬眼是那人低垂的眼眸,仔细的为自己系这带子,大氅上还有他的气息。
“这件事来的蹊跷,应该是你行事太过乖张得罪了人,给捅到了帝都洛阳……”
什么叫行事乖张?宋真刚要反驳,郑祁像是知道一般,然后话锋只转,“也不怪你,那些人确实做的不好。”
这才像句人话。
宋真在心底这般想着,“只是粮食多了些,怎么惹出这么多事?”
这一直是宋真想问的,只是她并未有洛阳朝野的消息,更何况如今道路也不是畅通,消息便更加阻塞。
“二皇子一派拿你作伐,只不过是为了拉大皇子下马罢了。两人相争,便闹出了这场闹剧。”
宋真蹙眉,原来是被李言风和李程洵两个给牵累,顿时心窝有些闷气。
想想昔日,如今倒是没走一步都甚是艰难。
“我同大皇子又没有什么联系,这般空口无凭,上面的人也会相信?”
宋真讲出心中疑惑,毕竟这污蔑皇子可是大罪,就算是李颂的两个儿子争储,那也不能空口无凭。
要不然被反咬一口骨肉相残,那就得不偿失了。
看着郑祁有些为难踌躇的模样,宋真嘴角一抽,“你不会是大皇子一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