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擅长的。”
顾池伸了个懒腰:“说说你能干嘛?”
“我能干活,能吃苦还会”少年想起他们二人刚才的对话“赚银子。”
顾池:“……你说什么?”
少年极其认真,一字一句的说:“我,会,赚,银,子。”
谢梓寒看着少年如此认真的模样,不自觉轻笑一声。
听见那人的笑声,少年顿时感觉耳朵有些发烫,声音也不自觉小了很多:“真的会。”
顾池不得不承认这孩子长得确实很乖,连他都忍不住打趣道:“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么还会赚银子?”
少年一脸赤诚:“很难吗?”
顾池下意识的接过去:“倒也不是很难,就是……不对,我看你这模样虚岁有十二吗?小小年纪什么都不记得了,偏偏就懂这些?”
少年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顾池挥挥手:“别想了,专心养伤,本来头上就摔了个包,一会儿真傻了。”
“我可以……”少年依旧不放弃。
顾池敷衍着:“好好,养伤养伤”
“名字。”
少年猛的抬起头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眸
顾池疑惑的看着谢梓寒:“?”
“记不起家在哪里,想暂时留下可以,但你需要一个自己的名字。”谢梓寒不轻不重的揉着他的头发,轻声道:“总不能让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叫你小朋友吧?”
少年感觉脸颊一热,立马低下头:“子,子渊。”
他不知梦中呼唤名字的是何人,但他确定子渊二字,确实是在喊他。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少年感觉谢梓寒的手僵硬了一瞬,还没让他反应过来,那双手便移开了,只剩下残留的余温。
顾池冷笑一声:“被莫名其妙抓去,还差点烙印上契约,确实挺冤,这名字不错。”
子渊没有反驳
谢梓寒问道:“没有姓吗?”
子渊:“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顾池凑上前来嘴欠:“不如跟着我姓吧,我正好缺个崽子。”
少年拒绝的干脆:“不要。”
“别逗他,就这样了”谢梓寒给他盖上被子“我一会儿让人送点吃的过来,先养好伤,再去赚钱。”
子渊:“好。”
谢梓寒拽着顾池离开了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顾池则十分自然的跟着谢梓寒回了房间,一进屋,便把房门锁上。
谢梓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怎么?要来陪睡。”
“我倒是想啊,你要我陪吗?”顾池半靠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别扯这些,我是来跟你说正事儿的,你真要把那孩子留下?”
“嗯。”谢梓寒顺手抢过他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眉头微微一皱,苦。
顾池在桌上敲了两下:“你到底怎么想的?真看上那张脸了,有多少好看的没人要的小孩儿你不养,十二三岁的你倒是养着起劲儿了。”
谢梓寒将茶杯放在桌上:“太小了麻烦,太大的不听话,这个刚好。”
顾池被气笑了:“刚好?你有了解过这个孩子的背景吗!你不会没看出来吧?他身上的是刀伤!”
谢梓寒:“我没瞎。”
在刀口舔血这么多年,这么明显的伤口,谢梓寒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刀刀致命,好似恨不得弄死他。
那群人再变态,最终目的不过是创造一批契奴,如然后卖出去,必然不可能下如此狠手,那些伤口另有隐情。
顾池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 “他现在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的了你都不清楚,你这等于是放了一颗不定时的炸药在旁边,你真不怕爆炸吗?”
“怕,但得赌”谢梓寒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银色长鞭:“况且你想想我这次下山是为了什么?”
顾池:“你不会再赌这孩子是?”
谢梓寒: “大皇子也是他这般大小,身上还有这么多下死手的伤痕,联想凤仪宫大火皇后重伤,皇子失踪,宫中却有人强压下消息,这明这绝不是单纯的走水。若非我的人提前察觉,或许这个消息也传不到我手中。”
“见过大皇子的人不多,就连我也没见过,这孩子的衣服虽然华贵,但是面料在宫中其实算不了上好的,而且皇宫距离我发现他的地方也很远,其实可能性并不大,我也不相信上天会突然眷顾我让我恰好碰到,但万一呢。”
顾池:“你自己都说了可能性不大,要是白养那么多年怎么办?”
“不会白养,疗伤时,我试探过这个孩子的身体,承受力恢复力远超乎常人,有这样武学根基的人很少,若加以培养,以后名声定能贯彻江湖,若他真是皇子,我便多一个容彦把柄,若他不是,那我便多一个得力助手。”谢梓寒平静的瞳孔渲染上了一丝疯狂:“总之不亏,毕竟在这个江湖,只有实力才是永远的地位。”
顾池沉默了一会:“……又是容彦?”
谢梓寒没有说话,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在桌下,顾池捏紧拳头。
极少数的人知道,当今皇帝乃是容彦的关门弟子之一。
自从墨羽登帝,容彦的朝堂地位一跃千里,江湖地位更是遥不可动,他近几年一直在拉拢江湖各大门派,说是结盟,其实各大门派心知肚明
江湖各派相安无事多年,若突然结盟,必定有盟主之位,而这个位置便只能由朝廷扶持的容彦坐镇,如此强大的实力,必须握在皇家手中。
容彦就是想借此彻底称霸黑白两道。
江湖与朝堂不同,更多的人追寻的是自由,不愿被掌控,可凭容彦如今的地位,直接拒绝的话,就是说跟朝堂对着干也不为过。
有的屈服已经归顺,有的一直推脱不愿见人,极少数敢明着反抗,便更助长容彦的气焰。
谢梓寒的夜阁便是少数明着反抗的门派。
夜阁一直处于中立,不是邪教也不属名门正派。
容彦的人曾多次向他提出结盟,都被他一一拒绝,他们的人不是没想过来硬的,可都碍于赏金教主的名声,一直不敢大肆动手。
但如今这架势,想必也镇压不了他们几年,想要独善其身,只能独自强大。
顾池咬牙切齿:“这个疯子!师尊当年怎么会养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狼心狗肺?侮辱这个词了。”谢梓寒捏碎手中的杯子:“但凡他有心,就不会弑师夺权了。”
“子渊如若真是一个习武天才,那么成长起来和你并行,很多事情便会简单许多。”但顾池递了张手帕给他:“可当年师尊便是将所有好的东西全部给了容彦,才将他培养成了如今一个自我的疯子,你若以同样的方法培养子渊,是想再养出一个这样的疯子吗?你不怕再来一个弑师夺权?”
“不怕。”谢梓寒擦干净手上的血迹,双眸凛冽:“想杀我的人太多了,但他们没有那个本事。若他可以杀我,夺权又如何,夜阁壮大,容彦绝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就算只剩子渊一人,只要能让他挫骨扬灰,我死又何惧。”
顾池不知道谢梓寒和容彦之间的具体矛盾,他只清楚。
谢梓寒一遇容彦便会偏执的不像话。
拿自己的命去赌他的挫骨扬灰,果然只有谢梓寒干的出这种事。
顾池了解他,所以知道劝不住,他也不打算费口舌:“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定然没有反驳的道理,待那孩子身体好一些,先送过来让我教他一些基础的,不然怕他熬不过你的强度。”
“正有此意。”
谢梓寒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嘴上说着大公无私,其实将子渊留下,他还是有私心的。
那小家伙在和他对视的时候,虽然只是一瞬,可他分明看到了那孩子眼中没有一丝恐惧,满眼都是惊艳和出奇的信任。
谢梓寒一直相信,孩子的瞳孔藏不住秘密,尤其是……这么乖的孩子。
顾池根据子渊骨骼发育的情况推断他是十二岁。
居然已经十二岁了,饶是顾池都第一次对自己做出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不过这个怀疑也仅仅只持续了半柱香。
顾池:“我还以为他是个富人家的孩子,现在看来恐怕家里人也对他不好吧,这个年纪才长到这种身高,这个体格。”
怪不得谢梓寒怎么看他都觉得是个小不点儿,甚至还感觉比同龄的孩子都矮了一些,加上顾池判断的,估计……不是嫡子,被家里人虐待吃不饱饭,后又遇仇家追杀,才流落至此?!
思虑至此,他便起身向少年的房间走去。
谢梓寒进入房间,床上的人居然并未察觉,他放轻脚步走向床边,却发现床上的人缩成一团还在微微的颤抖。
谢梓寒这时才意识到,已经深秋了。
天气越发寒冷,门中弟子大都有内力护体,盖一床被子足以,可这孩子不一样。
他走出房间,吩咐自己的暗卫:“暗鹰。”
“主上有何吩咐。”
谢梓寒:“送床被子过来。”
暗鹰:“……”
谢梓寒:“怎么了?”
暗鹰:“回主上,副教主说门中现在资金紧张,要节俭开支,一人一床被子,已经没有多余的了。”
谢梓寒皱眉:“困难到这种程度了吗?前段时间救济的那些人,也是一人一床被子?他们不冷吗?”
暗鹰:“回主上,他们不愿为我们添加负担,都是两两睡在一起,相互取暖的。”
谢梓寒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下去吧。”
暗鹰行了个礼,便再次离去。
谢梓寒回到房间,站在床边,盯着床上的小家伙看了一会儿,还是掀开被子,躺在了他的旁边,手在空中僵硬了一下还是将小家伙拉向了自己。
谢梓寒搂住他的后背,都能摸到突出的骨头:“太瘦了……”
寒风中冻的迷迷糊糊中的少年,忽然感觉一阵暖阳洒在他身上,还夹杂着初雪过后的松木清气,他下意识的循着光源而去。
谢梓寒有些无奈的看着使劲往自己怀里钻的小家伙。
他轻叹气,却终究没将他推开:“麻烦。”
清晨薄雾笼罩整个门派,睡了个好觉的子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清冷的面容。
许是被他的动作惊到了,男人微微皱眉,睡得有些不安稳。
少年不知为何那人会出现在他床上,他并不反感,反而觉得那人身上真的很暖,他很想再靠近一点。
脑子里骤然想起顾池昨日的话语,他身边不留废物。
子渊下意识的想往后退,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还抓着男人的衣服,他立马松开,被抓了一整夜的衣服,显得皱巴巴的。
子渊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将谢梓寒面前的衣服抹平。
刚刚伸出的小手,却在半路被人抓住。
子渊微微瞪大眼眸,用力想把手从男人手中抽出来“主,主上……”
“嗯。”谢梓寒将他的手又塞进了被子里:“听力不错。”
整个门派称呼他为主上的只有自己的暗卫,昨日在门口交谈,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屋里的人若想听见他们的对话轻而易举,可这个小家伙被冻的迷迷糊糊缩在床脚,都还能听的如此清楚
果真是个好苗子。
少年垂下眼眸“不是故意偷听的……对不起。”
“没训你。谢梓寒揉了揉他的脑袋,看着少年耳朵渐渐红起来,他心里莫名一软,更加放肆的揉着少年的头。
真乖。
“小朋友!谢梓寒来你这儿没,大清早他房间里就没没没……人。”顾池冲进房间正好就看见谢梓寒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还揉着少年的脑袋,那孩子耳朵都红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顾池在使劲的摇了遥头
一定是我看错了,他还没畜生到这种地步。
再次推门而进。
谢梓寒面无表情地穿着自己的衣服,少年则蜷缩在床上,只露出半个脑袋。
顾池斟酌了一下语言:“……你大清早躺人床上干嘛呢?”
谢梓寒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睡觉。”
顾池:“你自己没床?”
“我还想问你。”
“我昨天可没睡你床。”
子渊听见这句话,忍不住探出脑袋张望。
“盖好。”谢梓寒轻斥他一声,少年立马将头缩了回去。
谢梓寒:“我们现在就这么困难,一床多的被子都没有?”
顾池极其认真的点头:“对啊,就是这么困难。”
谢梓寒轻叹一口气转过头对少年说:“你畏寒,这两天夜里我过来陪你,伤没好之前,不要下床走动,把被子盖好。”
床上的少年乖巧的点头。
顾池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也是第一次见谢梓寒这样,连出门都还在不停地唠叨:“这是亲生的待遇啊,你就这么偏爱这小朋友?”
谢梓寒将长鞭系在腰上:“既然要养,总不能吃不饱穿不暖吧。”
“穷成这样了。”顾池上下打量着他:“你终于又要出手了?”
谢梓寒忽略掉他的话:“闲的没事儿的话,去教那小东西内功。”
顾池:“啧啧,这不是亲生的都比亲生的还亲,以后要有了孩子,那不得宠上天了。”
谢梓寒没有回答他的话,飞身向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