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明明很在意她,各种名贵药材,稀世珠宝,护在她周围的侍卫,随时待命的数十名稳婆,都在说着您爱她,但您本人却不见她。”
墨羽神情有些惘然:“这样的保护,不对吗?”
“对也不对。”墨子渊行礼:“儿臣向贵妃身旁一位贴身侍女打听过,您送来那些赏赐的时候贵妃从来没笑过,贵妃怀上孩子之所以那么开心,是因为觉得有了孩子,您的目光便能在她身上多停留几刻。”
“她爱朕,是通过权利,金钱,地位才爱上朕的。”墨羽看着床上的人目光不自觉柔和了下来:“可是朕愿意。”
“朕从诞生起便没有自由,身体不是我的,灵魂不是我的,就连难得属于自己的时光,也要被蛊虫所控制。”墨羽:“唯独她,她不喜欢让别人靠近我,不愿意与别人分享我,会关注我的情绪,会注意我的喜好,只有她让我觉得,我也是个独立的人,我也有属于自己的思想和爱。”
此时此刻,墨子渊终究对这个分裂自己父亲的灵魂共情了:“儿臣会让贵妃健康的活着,所以,父皇答应儿臣的要求吗。”
墨羽:“先跟我说说你的计划。”
“是。”
养心殿外,侍卫交替巡逻,重重防御,短暂的保护了屋里的交谈。
“好。”墨羽听完后毫不犹豫的点头:“但你得有十成的把握。”
“她宫中的翠荷知道该怎样把握药方去蛊,让人显示假孕的药,我也已经派人给了她,但是能让贵妃没事的,只有您。”墨子渊:“贵妃不信任我,只有您,才能让她信,只要她信我,就一定能活着。”
“好。”墨羽闭眼忍过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成功后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少?朕说的是我。”
墨子渊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墨羽好似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又问道:“她呢?”
墨子渊看着床上在苏醒边缘徘徊的贵妃:“只要您能让她信我,我保证。”
“好。”墨羽转身猛然半跪于地上,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喘着粗气:“你走吧。”
墨子渊:“您还好吗?”
“撑不住我会让他来替我的。”墨羽:“快走。”
“是。”
……
天牢中,李絮荷很平淡的听完了墨子渊的话,就连墨子渊告诉她,他的人已经收集好了完整的证据,镇北侯真的是容彦的人所杀,她的神情也没有半分变化。
直到墨子渊话音落下,她才开口,她没有问会发生什么意外,也没有问中途出现变故该怎么办?她只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问道
“若那人死,帝王,还能活下来吗?”
“不能。” 墨子渊:“帝王也知道。”
“哦。”李絮荷重新穿上斗篷,却无法掩盖她泛红的双眸:“墨子渊你记住,哪怕我父亲不是由你们所杀,但我弟弟和父亲变成这个样子,都有你们参与。”
“我可以不怪你。”李絮荷走到他面前捏住墨子渊的下巴:“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
夜阁山门前的大树下。
谢梓寒完美使出一套剑法,收剑后他几乎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动格外的快。
子渊……
他急忙查看自身,明明没有半分伤口。
这种莫名的心慌从何而来?
子渊?脑海中刚浮现这个人的影子,心脏的跳动便让他喘不过气
谢梓寒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半分声响,他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放松,慢慢去催动自己体内的蛊虫。
蛊母若太躁动,蛊虫会不安,会使他疼的。
夜色的寒风吹动头顶的大树,月色透过树叶间隙落下,寒意逐渐蔓延。
谢梓寒猛睁开眼,他略带无措的看向周围。
为什么,感觉不到他了?
……
滴答——
鲜血顺着墨子渊脸颊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三日不进口粮,只有米水果腹。
墨子渊嘴唇已毫无血色,但那赤红的双眸依旧死死的盯着靠近之人。
“太子殿下。”容彦用折扇撩起他的下巴:“几日不见,您怎么变得这般狼狈了?”
“容彦!”墨子渊费力挣扎,却连木架都无法撬动,他每说一句便会感觉喉咙如刀割般疼痛,但依旧咬牙切齿:“你居然搞这一出!”
“殿下,您如今是知道臣对你有多宽容了吧。”容彦单手扶在胸口,对他微微行礼:“微臣是来再给您一次机会的,跟着我走,下完这局棋,你还有一线生机。”
“杀父弑君,苟且偷生,我绝不答应。”墨子渊口中血腥味弥漫:“你既然这么恨我父亲,当初又为何要收他为徒!既然这么痛恨我,那当初那场大火为何不烧死我!”
“正如殿下所说。”容彦歪头笑着:“这是我的恶趣味。”
墨子渊:“我已在你的布局里走了十几年,如今哪怕继续生不如死,我也绝不会再受你摆布!”
“殿下,不要以为你身体里有谢梓寒的蛊虫我便不能再对你下蛊,蛊吃蛊轻而易举。”容彦用扇尖抚过他的手臂:“微臣只是不喜欢棋子完全掌控的感觉,那便会失去很大的乐趣,微臣如今只是想下完这局棋后好好休息了,至于您是生是死,都由您自己决定。”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看我们自相残杀!”墨子渊身上束缚着他的铁链被震的叮当作响:“皇家究竟得罪你什么了!”
“您不需要知道。”容彦手腕翻转,将折扇抵上墨子渊的喉咙:“您只需要听话就好。”
“不可能。”墨子渊:“你死了这条心。”
“您拒绝我总是太快,从来没想过后果。”容彦用折扇拍了拍他的脸:“今日我便先让你见见后果,再决定要不要拒绝我。”
“什么……”墨子渊全身重伤,被国教弟子拖下木架时头撞到地上,头脑一阵晕眩,直到被两人拖起,他都还没有回过神。
来到养心殿内,他看着里屋昏的人影,瞳孔下意识的放大才将他拽回神,他看向容彦时,说话都有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干了什么?”
“放心,那不是谢梓寒。”容彦停于屏风前,抬手示意他们停下:“但洛南洲和陈烁华对你也还算是重要吧。”
里屋
帝王坐于床榻上,贵妃在他怀中瑟瑟发抖。
而床榻前,林狱单脚踩在陈烁华背上,另手持长剑抵住洛南洲喉咙。
墨羽拍着李絮荷的后背冷笑着:“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来行刺朕!陈烁华,说,你们意欲何为!”
陈烁华试图挣扎,却被林狱再次狠狠踩下:“老实点,不然现在就让你人头落地。”
陈烁华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他狼狈趴在地上,嘴角的淤青和眼里的不甘无不在诉说着他已失败的结局。
“臣等不这样,如何才能见到皇上。”陈烁华:“皇上,太子殿下是被人陷害的!是国师从中作梗,抽换了兵符!”
“啊——”林狱一脚用力,仿佛将他肋骨踩断:“行刺皇上的死贼还在为天牢里的重罪开脱,你们当真是主仆情深啊。”
“林狱你住手!”洛南洲做势想要反击,却被抵上脖颈的刺疼深深遏住,他不甘心的捏紧拳头:“皇上!太子真的是被人陷害,他对您……”
“洛南洲。”墨羽厉声打断他:“朕让你说话了吗!不要仗着你身后有皇后便可以为所欲为!你们口口声声说他被陷害,证据呢?朕只看到你们大半夜闯来养心殿行刺!”
洛南洲脸色略微有些惨白:“皇上,证据我们还在收集中,很快便会有结果,只是太子不能再在天牢中受折磨了,求皇上开恩,哪怕将他打入牢中日夜看管也行,殿下因为武林盟比试本就还有伤在身,如今还怎么受得住?”
“受不住,臣可不见得。”林狱讥讽着:“二位与其担心殿下,不如担心担心自己,殿下嘴硬的很,可是二位的命如今好像硬不起来了。”
屏风后,墨子渊被容彦遏制住喉咙,被迫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殿下。”容彦:“这两个人的命,换你继续走眼前的路,不亏。”
墨子渊刚张口还没发出任何声音。
“皇上,臣有急事想告!”容彦便已经将他从屏风后拖出,用仅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着:“殿下,您身后的那两人便是微臣替你选好的羊,您想清楚,这可只有这一次机会。”
紧跟在容彦身后的二人,也目光呆滞纷纷跟上前来跪下。
墨羽看着从屏风后走出的容彦,不禁错愕:“国师?太子?!”
林狱一脚将洛南洲踢翻,抬剑直指容彦和墨子渊:“国师大人深夜特意前往天牢将太子殿下带来,不知所谓何事啊。”
容彦用折扇将他的剑推开,对着墨羽行礼:“皇上,是微臣惊扰了您,但微臣去天牢探望太子殿下时,太子殿下亲口说有很重要的事,必须立刻向您禀报,微臣只得冒罪打扰了。”
“无妨,国师先退至一旁吧。”墨羽将李絮荷挡在自己身后,才开口道:“玄儿,兵符一事,你可有了要交代的。”
“儿臣……”重上的身躯根本让墨子渊直不起腰,暴露在外的身体早已血迹斑斑,他看着林狱压着的二人,再看看脸上挂着浅笑的容彦,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
他闭上眼睛,将头磕在地上,声音飘忽且颤抖:“儿臣刚被压入天牢时,国师便前来探望,儿臣当时便求过国师助儿臣查明,如今事情有了进展,也找到了贼人。”
控制不住的怒意涌上洛南洲胸膛:“墨子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闭嘴!”林狱一脚踹翻洛南洲:“殿下说话还轮不着你插嘴。”
陈烁华也控制不住的挣扎:“殿下!你在干什么!”
林狱“啧”了一声,加大脚上的力度:“还有你!”
墨子渊:“你们闭嘴。”
陈烁华挣扎的更加用力,仿佛根本感觉不到背上的疼痛:“殿下你为何要向这个逆贼投降!当年您前锋,只身面对南疆数万将士都未曾投降过!”
洛南洲嘶吼着:“墨子渊!你这样对得起我们,对得起谢教主吗!”
“国师不是逆贼。”墨子渊:“这次是国师帮了本王,你们若再对他不敬,本王便军法处置。”
陈烁华:“殿下?”
洛南洲:“墨子渊!”
“不用管他们。”墨子渊颤抖的直起身,没有抬头看向墨羽:“父皇,儿臣身后的二人便是容教主所查到的真凶,有关细节方面,还请容教主解释吧。”
墨羽:“国师?”
容彦点点头,笑了:“谨遵太子令。”
“这二人是本座才入门不久的弟子,在宫中自由度较高,才让御林军忽略了,这使他们得知太子交上兵权后有了狼狈之心,竟试图以此是嫁祸太子,从而夺得兵权,多亏在下发现的及时,如今他们二人已然认罪画押,在下已派人去搜查他们的住所,相信不久便会有结果。”
墨羽示意林狱将二人擒上前来:“国师可能确认?”
“确认。”
“既然如此。”墨羽点点头,侧身捂住贵妃的眼睛:“盗取兵符,污蔑储君,林统领不需要朕教你该怎么做吧。”
林狱点头,上前两步将窗帘拉上,长剑一挥两颗人头落地,鲜血溅上脸颊他依然神色不变,他也毫不在意,收剑行礼:“二人已斩首,请皇上过目。”
“嗯,收拾了吧。”墨羽隔着布满鲜血的窗帘看像跪在地上的墨子渊:“你马上将太子送回东宫,务必保证太子安全,有劳国师跟着太子回宫帮其治疗,朕马上下旨还太子清白。”
“谢父皇。”墨子渊:“不过儿臣恳求父皇……”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墨羽:“陈烁华,洛南洲为太子平反心切,虽行为不当,却念其情深,可以理解,此事朕既往不咎,你二人速速离去。”
“多谢父皇。”
墨羽:“好了,你们退下吧,朕乏了。”
“臣等告退。”
容彦缓步来到太子身旁将他扶起:“殿下,走吧。”
“别碰我!”墨子渊甩开他的手:“本王自己会走。”
容彦微微低头鞠躬:“是微臣失礼了。”
墨子渊揉着自己的手腕,下一瞬
砰——
在墨子渊拳头挥向容彦的一瞬,他抬起扇子用内力挡住:“殿下。”
容彦看向他,眼中杀意涌现:“殿下,怎么就是不乖呢?”
墨子渊不理,看准机会,猛的向那人踢去,却被容彦抬手挡住。
“殿下既然不听话。”容彦:“便不用留着了。”
“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墨子渊拳头夹杂着厉风每一拳,直呼容彦命门。
容彦神色淡然,仅用一两招便能化解他的拳头,并趁机拽住他的手腕,向后方拉扯,墨子渊顺着他力道拉扯的方向躲去。
使后侧方闪出空位,这时一记长剑,直冲他面门而去。
林狱.:“逆贼受死吧!”
容彦单手握住剑刃,血滴滴在地板上,他回眸看着血红床帘后面的帝王:“墨,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