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为难之际,云驿里面脚步杂乱,许多人同时奔出。他连忙矮身藏到一棵大树后面。
树下灌木草丛甚密,心扬拔过一条缝隙向外看。见外边呼呼啦啦走过二十多人,都是修道者的打扮,在门前或纵或跃驾各式宝贝径自下山远去。
最后走来的两人,一个年轻一点儿的向旁边另一个年长的问道:“陈师兄,你说这次任师伯来咱们这里,真有撤去咱们响云云驿的意思吗?”
陈师兄道:“这个,谁知道?不过最近倒确实听过不少这样的消息!而且既然刚才师父也那般说,只怕不是空穴来风。管他呢,咱们这些做弟子的,只管各司其职做好自己本分就是,其他的也不是我们这些小卒子能左右的。”
年轻的道:“师兄见教的是!”
两个边走边聊,一前一后,也各自驭宝离去。
心扬听到任师伯三个字,心中又惊又喜又怒又有些儿后怕!幸亏自己刚才没有贸然进去,不然还真的就是自投罗网!
趴着又等一会儿,确信云驿里面再无人出来,这才小心翼翼地溜出来。
绕着云驿大门转了几转,暗思二伯那么深的功力都遭了毒手,任重的道法定是极高!自己若是硬来,恐怕只有送死的份。
可是就这么不进去,又担心小丫头的安危,思来想去地拿不定主意。
踯躅之间,忽然闻到阵阵饭香从云驿后边传来——饥饿之人嗅觉最是灵敏的说。
心扬把心一横,想道:娘的,早晚免不了动手,先吃饱饭再说;纵使死了,投胎也不饿着肚子去!
顺着香气绕到云驿后面,轻轻一纵,跃入大墙之内。四下一看,左首那间屋子正是厨房,大半饭菜都已经做好,盛在二十几个碗里,整整齐齐地放在案板上面。旁边一个小屋子里,一个小厮正在烟雾缭绕中边咳边忙碌,不知道还在准备什么饭菜?
心扬猫腰钻进放饭菜的房间,伸手先拿了一碗扣肉,再从箩筐里取了两个白花热馒头。转身蹲到灶台后面,也不用筷子,把馒头掰开,两下一夹将七八块肥肉夹在中间。往嘴里一塞,大口大口嚼起来。
饿得极了,真觉得这夹肉馒头比什么山珍海味都要香!三口两口,一个馒头就下了肚。
他再拿起一个刚要吃,踢踏脚步声响,烧火小厮已经从外边走进。
心扬停了动作,不敢弄出一丝动静。
小厮进来只是找个东西,寻了在手刚要出去,眼光瞥见架子上面刚做好的扣肉不见,转回身在架子上下仔细看了个遍,仍是不见踪影,奇道:“刚做的扣肉怎么不见了?难道又被这后山的猴儿给偷了?”
四下瞧不着,嘴里骂骂咧咧地诅咒。
心扬听了好笑,也不吭声。
方在此时,外边又有人走近。却是闻人过来叫小厮准备饭菜送过去。小厮唯唯诺诺地答应,闻人过却并没有进到厨房里来。
心扬将闻人过的话听了满耳,心念一动,想道:为何准备两份精致的饭菜?还要这个看似当头的亲自来过问,莫不是给那个什么任重准备的吗?小眼珠骨碌一转,立时有了主意。
烧火小厮挑了几份精致的饭菜摆在一起,准备往托盘里装。心扬悄悄走到其身后,伸手在他玉泉穴上轻轻一点。
小厮刚进云驿才没几个月,每日里只是生火做饭,身上一点道法也不曾习得,如何提防?应指而倒,昏了过去。
心扬更不怠慢,先把那小厮的长衫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那小厮与他年纪相仿,身材也一般高低胖瘦,衣服穿在心扬的身上倒正合身。
他把小厮拉到灶台后边藏好,还往他身上堆了浅浅一层干草,这才放心。
把饭菜全放到托盘里面,刚要出去,想想不妥,转身回来由灶底抓了一把草灰抹在脸上;约摸抹得匀了,伸手又把头发往前揪下来几绺,遮住半张脸,这才端着托盘走出去。
他从没来过这里,根本识不得道路。好在这云驿并不算很大,他顺着青石小路径直往里走,远远瞧见闻人过在一个房里边坐着发呆,于是赶忙赶了过去。
闻人过一腔心思都在密室里的任重身上。他对那烧火小厮阿城本就不熟悉,加上心扬用草灰遮了面目,所以竟是没有察觉出心扬德李代桃僵之计,给他钻了空子混进来。
心扬走进密室,一眼认出任重,也看到了站立一旁的小丫头,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激动,怦怦跳个不停。
闻人过暗地动手脚,心扬半点都不知的,只是依吩咐把饭菜端了上去。
他见任重和小丫头就在眼前,心中有了着落。献上饭菜之后不愿就此离去,闻人过挥手叫他退开,心扬磨磨蹭蹭挪到密室门前停住,思索着如何才能把小丫头救出。
不料瞬间万变,任重居然被闻人过毒伤!
心扬既喜且怕,他自两人对话里面知道闻人过乃是妖族中人。打小从爷爷伯伯那里得到的训导让他认定妖族中都是恶贯满盈之徒,凶残弑杀之辈,他虽然对任重恨之入骨,但要他现在趁人之危,帮着妖族击杀任重,却是勉为其难。
后来又自任重与闻人过的对话中听到初见堂想要对付定陵邱家的话,蓦然得到这么个消息,身体竟不由抖作一团。
至于闻人过将他击进密室,他体内护体道气充盈,闻人过运气之时又未尽全力,所以根本没有伤到。
他滚到小丫头脚下,想着等下万一寻到机会,就带着小丫头冲出密室,架起天石先逃回定陵报信再说。顺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其实只是装死。
没想到小丫头对这许多浑然不知。她见心扬仰面倒在脚下,瞧着甚是熟悉。不过心扬脸上全是烟灰,心里又不敢确定,因而蹲下身子,伸出小手想把心扬脸上的烟灰擦去。
心扬心里大叫:不要擦啊!不要擦啊!可是苦于身边两个强敌环视,都是诞星境级别的高手,只怕自己轻轻动下嘴唇都会被发觉!
心中叫苦,却不敢发出声音或任何异动。
小丫头出手没有轻重,时而极重,擦得他脸皮都要被搓下,痛得眼泪直冒;时而甚是轻柔,不时搔到心扬脖子上,令他奇痒难耐。心扬躺在地上,好如受刑,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待到闻人过与任重一番交手,两败俱伤,闻人过惊惧逃遁。这时小丫头也刚好把他脸上的烟灰擦净,将他认出,开口叫出那句:“哥哥!”
心扬一见不能再隐瞒身份,这才翻身站起,露出本来面目。
虽是面对强敌,可是他骤失亲人后与小丫头再度重逢,犹如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小丫头刚才那声哥哥,叫得他差点热泪盈眶,强自忍住。
任重见是他,心中诧异:这小子怎么恁地命大?被我道力击中居然未死?这小子知晓自己击杀邱正,无论如何留不得!
心中有了计议,脸上不露声色,和颜悦色地问道:“你是昨天那个邱家的小弟子吗?”
心扬恼他杀了自己的二伯邱正,恨不得立时上去捅上几刀才解恨,恶狠狠地回道:“不错! 正是你家小爷!”
小丫头插话附和:“对,他是小爷!”
想起心扬一路上不住自称小爷,故而也在一旁帮衬。
心扬险些儿气笑出声,顾不得理小丫头,咬牙恨恨说道:“你这狗贼杀了我二伯,我今天要给他报仇!”
他与邱正情深如父子,此话半字不虚。但他知道任重道法高深,嘴里说着报仇,脚下却向外轻轻移动。寻思着悄悄挪到密室外边,先把小丫头送出险地再做计较。
任重冷冷瞧着,苦于自己现在重伤之余无力阻止,将一口气提起运到双手,嘴里假意说道:“邱正是你二伯吗? 那你是谁的孩子?邱明还是邱直?我与你们邱家最是交好,怎么会平白杀人?你莫不是中了妖族的幻术,出现了错觉?”
心扬心中一凛,幻术他自然知晓。心中打了个滚:莫不是昨天有妖族之人对自己施展了幻术,自己看到的都是虚境?稍微迟愣当场。
任重双手疾速抬起,悄悄凝出的玄火诀在空中化成两团利剑,疾如闪电,势若惊雷,奔心扬面门便击。
他伤及内脏,阴毒入腹,不敢继续耽搁,拿言语稳住心扬,趁他发愣之际,积攒起残留的所有道力向心扬怒袭,务求一击中的以绝后患,将心扬毙在这密室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