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宣在没有补给之下,大半日行军三十余里,已经颇不容易了。更何况还要安营扎寨,如此一来,士卒的体力早已经消耗已尽,当然不可能连夜攻城。
尽管刘宣远道而来,但是却不能让士卒全部休息。在弓匠营匠户的指挥之下,刘宣派出士卒砍伐树木,制作云梯,冲车,壕车等攻城器械,准备明日一早攻城。
刘宣的这支弓匠营,人数已经有上百人,大部分都是铁匠木匠。已经能为刘宣打造大部分冷兵器,除了吕公车这种复杂的攻城器械,大部分攻城器具都能够自己制造
刘宣担心张云柯趁自己立足未稳之际前来袭营,张云柯惧怕刘宣连夜攻城。两人麻杆打狼两头怕,谁也没有率先动手,平安的度过了第一夜。
第二日一大早,眼见太阳已经升高,气温也逐渐变暖。刘宣擂鼓升帐,副哨长以上的军官纷纷来到大帐,等候攻城的命令。
三鼓之后,众人已经全部到齐。
刘宣端坐在上,开口说道:“刘武,李进忠二将,你二人马上出营,带领人马探查地形,构筑炮兵阵地,一定要死死地压制住城头的四门大将军炮。”
刘武站起身来,接过了令旗,对刘宣行了一个军礼,严肃的答道:“请头领放心,如果压不住城头火炮,刘武甘愿提头来见。”
刘宣点了点头,很满意刘武的这股干脆作风。他指了指石勇说道:“骑兵哨也分出一队,随刘武他们一起出动,归刘武指挥,负责保护探查地形的炮手。”
刘宣先等刘武等人探查好了炮兵阵地,才让各哨依次出营。因为刘宣的麾下人数较少,还不足两千,刘宣决定不采用围三缺一之法,而是猛攻一面城墙。
这一次攻打县城,刘宣几乎倾巢而来。除了炮骑二哨,还带着前,后,左,右,亲兵等五个步兵哨,除了战斗力最弱的后备哨看家,刘宣已经拿出了自己最大的力量。
延长县位于延河岸边,地处咽喉要塞,秦汉之时,已经设县,古称高奴县。北魏四年(公元431年),改称广元县,唐广德三年(公元764年),才改名延长县。
在汉唐之时,都城位于西安,根基也在关中平原,延长县也算是防守塞外游牧民族的一道大门,地位比较重要。
但是明朝建都南京,在明成祖之时,为了守御国门,打击蒙古,又将都城改为北京。边防重镇也在九边,延长县的地位早已经一落千丈。
广元古城早已经毁于晚唐五代的战火,现在这座城池,建于元朝大德年间,在明洪武年间,经过整顿修缮,才形成了现在这个规模。
延长县城与古代大部分城池一样方方正正,周长大约五六里,还挖掘了一条宽三丈,深一八尺的护城河。
如今正是隆冬季节,护城河也早已经冰冻三尺,无论人马车辆,都能轻易通过,除了有些光滑之外,算不上是刘宣攻城的阻碍。
刘宣将麾下的各哨排成队列,在修筑了炮兵阵地的南门攻城。南门的城墙大约一里多一点,明清之时的一里,大约576米,比现代的一里还要长一些。
刘宣大致估算了一下,这一堵城墙,长度大约在七百米左右。而刘宣一个哨的士兵二百多人,如果排成阵列,宽度也就在五六十米左右,哪怕将五个步兵哨全部投进去,也不可能填满城墙。
眼见攻城的工作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张虎成,杨四宝,李旭升,石勇等猛将都跃跃欲试,想要争夺头功。
刘宣挥了挥手,开口下令道:“此次攻城,李旭中,陈铁牛二哨在城下与敌军对射,压制敌军的弓弩火铳。”
“其余张虎成,李旭升,加上我的亲兵哨,各自挑选攻城阵地,不限先后顺序,谁能率先登上城池,谁就是头功,到时候重重有赏。”
“骑兵哨不许擅自行动,与我的亲兵二十人压阵,到时候谁敢后退,一律当斩。将逃兵的头颅用竹竿挑起,威震各哨士兵,等各哨打开了城门,骑兵队在一举冲锋,起一锤定音的效果,彻底击破官军。”
刘宣安排下去军令后,刘武的炮兵哨率先开炮。四门千斤重的佛郎机率先开火,一颗颗滚烫的铅弹朝着城头上打去。
尽管刘宣麾下的炮兵不会使用铳矩之法,开炮射击全靠士兵的经验,但是轰击面积如此巨大的城墙,还是稍微有一些准头的。
这种千斤重的佛郎机,发射的铁弹最重能达到二十四斤,哪怕是发射石弹,也有十五六斤。这样巨大的弹丸,打在延长县薄薄的城墙上,马上就能带来巨大的破坏效果。
延长县的城墙也就一丈多高,顶部厚八尺,地基厚一丈六尺,早年还是夯土城墙。在弘治九年(公元1496年),延长县令王绅从新修筑城墙,才薄薄的包了一层砖。
从上一次大修城墙到现在,已经足有一百三十年。延长县城墙早已经年久失修,如今被千斤佛郎机重炮连续轰击,短短的不过十轮,就已经呈现出疲态。
佛郎机发出的石弹,不仅能洞穿城墙,溅射的碎片还能大规模杀伤城头上的兵丁。就在刘武发射十轮火炮之后,延长城头已经哭爹喊娘,乱成一团。
延长县的城头,早已经没有了正规官军,只有一些惧怕流贼祸害的士绅,发动亲族奴仆,召集丁壮守城。他们没有任何训练,只凭着一股保卫乡土的士气守城,算是名副其实的乌合之众。
十轮火炮之后,刘宣营中战鼓响起,各哨按照队列,排成阵型向城墙攻去,在距离城墙五十步时,李旭中,陈铁牛二哨停了下来,开始向城头发射铅弹箭矢。
而李旭升,张虎成,杨四宝三哨则纷纷举起藤牌,推着云梯,开始第一次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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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柯见刘宣开始攻城,顿时双股颤栗,汗出如浆,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殉城的打算,但是事到临头,却怕得要死。
张云柯凄厉的喊道:“流贼早已经无粮,只要城池被流贼攻破,粮食都会被流贼抢走。就连城中的百姓,妇孺都会被侮辱,童子也会沦为两脚羊。”
“自古以来,流贼都是杀戮妇孺,纠集裹挟壮丁。流贼一来,向来是千里无人烟,城中百姓统统都要家破人亡。”
“流贼手中无粮,必定不能在城外长久驻扎,只要大家能挡住流贼攻城,必能保全城中的家小。”
张云柯连续大声的呼喝,奋力鼓舞着城中的士气。而县丞周琛却早已经吓成一团,死死地蒙着被子,躺在床上不肯下来,任凭城头如何混乱,也定要将缩头乌龟当到底。
自古以来,流民作乱都非常残酷。一般来说也就是烧杀抢掠,裹挟壮丁,将一个地方的秩序彻底打烂,生产关系破坏的干干净净。
而流民的首领,因为缺少文化,见识短浅,也没有争霸天下,重建秩序的想法,反而是招安为官的想法占据多数。
这些流民的危害,城中的百姓也一清二楚,所以还有活路的百姓也能自发的出力,阻挡流民破坏地方秩序。
延长县城的情况也是如此,延长县城位于延河岸边,附近有一些水田,哪怕是今年这个大旱之年,或多或少也能打些粮食。加上县令张云柯将搜刮的银钱拿出不少犒赏壮丁,一时间也颇有士气,哪怕死伤不少,仍然在城头坚持抵抗。
就在刘宣打造攻城器械之时,城内的张云柯也准备了不少滚石,檑木,狼牙拍,还收集了不少菜油,火油,叉杆,抵篙等守城利器。
更缺德的还有金汁,所谓的金汁,就是将人畜粪便用开水烧滚,然后浇在攻城的士卒身上。
这种东西,因为富含多宗病菌,很容易会引发感染。
而古代的士卒,因为没有抗生素,稍微有些感染,很容易死于非命。所以这种东西,与火油一样,常常成为守城一方的利器。
随着鼓号声的巨响,李旭升三哨慢慢接近了城墙,城墙的上空,箭矢如飞蝗,铅弹如下雨。
李旭中白旺两人这个哨,全部装备着三眼铳,三眼铳算是火门枪的一种,远不如鸟铳射程远,威力大。
在两人严令之下,士兵冒着羽箭,尽力靠近城墙,直到距离城墙不足三十步,进入三眼铳射程之时,才一起开火。
这次齐射,造成了城头一片混乱,城头上的壮丁尽管伤亡不小,但是却还在奋力抵抗。
每一哨的士卒推着一座云梯,纷纷搭上了城墙,一时间,城头上的滚石檑木如同下雨,将登上城头的勇士统统砸死。
城中的青壮超过三千人,守卫一面城墙自然是兵力充足,在源源不断的支援之下,一时间竟然与李旭升三哨打的旗鼓相当。
短短的两刻钟功夫,城墙下的尸体已经超过三五十人,刘宣见伤亡稍微有些大,不忍自己花费很大力气练成的兵丁死在城下,于是鸣金收兵。
刘宣军中军纪森严,尽管刘宣下令鸣金,让正要登城的杨四宝有些不满。但是他还是服从了命令,号令麾下的士兵,慢慢推着云梯,败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