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孤媚眼睫颤抖,抬手甩开乌孤亭,站到赫连祁身侧,有儿子护着,她冷笑着回答乌孤亭,“没错,乌孤亭,我白洛薇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养了你这个白眼狼,我助你篡位当上苗疆王,助你坐稳王位,教你处理政务,琴棋书画等等这些,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你篡位是为了灭掉萧国,接你真正爱的女人做你的王后,今日我回来了,你便等着,不久后我就让你血债血偿!”
“是,你说得对。”乌孤亭点了点头,直起身,脸上刚刚的那丝温情荡然无存,恢复以往的冷凝,甚至带着凌厉杀气,“那你都要将孤的苗疆夷为平地了,且占的还是孤心爱的女人的身体,那么白洛薇,你觉得孤会放你离开苗疆吗?”
“孤将你和大祁的摄政王留质于苗疆,孤倒要看看,大祁摄政王还敢不敢让谋逆派废幼帝。”
乌孤亭话音落下,整个西殿就被兵士们团团围住了。
赫连祁脸色一沉,抬起掌心向乌孤亭击过去,“就凭你这些人,也能拦得住本王吗?本王先杀了你!”
那一掌乌孤亭是躲不开的,他必死无疑。
乌孤亭也没躲,只看着被赫连祁拉到身后几步的乌孤媚。
突然,他眼角余光中檀曜白色的衣袍翻动,那清贵圣洁的身躯挡在他面前,随着手上念珠的作响,圣僧轻易接住了赫连祁的一掌。
继而他身形如影,转瞬就来到乌孤媚面前,腕上的108颗得道高僧的眉骨制成的念珠,压在了乌孤媚的灵台上。
那一刻,檀曜额间的金色山字纹在闪动着,整个人仿佛被一团圣洁的佛光包裹,照亮了对面乌孤媚的整张脸。
容嫣等了很长时间。
乌孤媚却安然无恙,唯有脸色因为惊慌变得苍白,抬手攥住檀曜的腕骨,“圣僧这是何意?难道佛陀也杀人吗?”
“我杀的不是人,诛的是邪祟。”檀曜的面容精致俊美,让人不容侵犯亵渎,琥珀色的双眸沉寂不动地看着乌孤媚,“媚侧妃阳寿未尽,却被你的魂魄附于身上,抢占了身体,而你本该死在几年前,化为孤魂野鬼已乱了秩序,如今还来兴风作浪,我自然要超度你,送你投胎转世。”
容嫣看了檀曜片刻,忽然走过去与檀曜站在一起,冷着脸对赫连祁道:“摄政王,容指挥使已去调遣大军了,你怕是不能杀了我们,不能顺利离开苗疆回到大祁。”
“当然你可以调兵来跟我们打,但有檀曜法师在,你若是敢轻举妄动,他定会送你刚活过来的母妃转世投胎,你考虑清楚了,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吗?”
容嫣这话,也是在问乌孤媚。
乌孤媚紧紧抿住了唇。
“本王不走,放了本王的母妃。”赫连祁刚刚试过了,檀曜的功力竟然跟他不相上下,他走不了。
何况檀曜还挟持了他的母妃,他想要母妃还活着,就不能答应母妃传令谋逆派废了幼帝。
他不能反。
檀曜收了手,却在下一秒掐住乌孤媚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塞了什么丹药给乌孤媚,最后才松开乌孤媚。
乌孤媚跌倒在赫连祁及时伸来的臂弯里,弯下身干呕着,却不能吐出那颗丹药,忽然闭眼晕了过去。
容嫣立刻带着檀曜往外走,刚出了西殿,檀曜弯下身,一口血吐出来。
“圣僧!”容嫣伸出胳膊架住檀曜,感觉到他身躯的健硕沉重,也闻到了他身上的香火气息,是一种很安稳人心,让人平静下来的味道,“你还能撑住吗?”
刚刚她就看出来,檀曜对付不了乌孤媚,那么说只是在吓乌孤媚和赫连祁,好在他们相信了。
檀曜支撑着站直,唇色本就是淡粉润泽的,沾染了一抹殷红后,有了几分的艳丽,衬得他一张圣洁无欲的脸有了凡人的温度,“我没事。”
“只是,太后娘娘,我在来苗疆之前就受了很重的伤,所以现在媚侧妃究竟是不是被王后的魂魄附身了,我暂时无法确定。”
他确定都不能确定,更不要提诛杀了。
容嫣扶着檀曜回寝殿休养,低声道:“哀家只遇到过穿越者,法师,这个世间真的有妖魔鬼怪吗?你是不是在除妖降魔时受了伤,所以普通大夫医治不了你?”
“有我在,任何妖魔鬼怪都近不了太后娘娘的身。”对于容嫣的问题,檀曜人很苍白虚弱,一脸病容,只这么回答。
他的半边身子就压在容嫣胳膊上,两人离得很近,檀曜琥珀色的双眸里是容嫣一张绝艳的脸,气息喷洒在容嫣的后颈,嗓音低磁年少,语调却平缓没有感情起伏,“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摄政王既不能轻举妄动,太后娘娘便无需思虑过重,倒不如跟我一起诵经念佛,翻译誊抄外族经书。过几日我在苗疆还有一场长达半月的法会,太后娘娘可以去听听。”
“圣僧说得对,心不动则人不伤。”容嫣觉得可笑。
那时她为了给赫连祁找到母妃,不惜答应了乌潮涯的条件,明知苗疆之行千里迢迢危险重重,幕后主使布了局引她来,赫连祁一点都不在乎,她却还是执意带着赫连祁来了。
这路上所遭遇的一切就不必说了,这几天她安抚着赫连祁,帮赫连祁找母妃,在刚刚还担心赫连祁会被乌孤媚骗……这种种。
可结果呢?
她操劳这么多,乌孤媚却让赫连祁造反,废幼帝杀了她。
而赫连祁虽然一时并没有行动,可他的选择是站在自己的母妃那边的。
所以说,不管过程如何,出现了什么人,她和赫连祁之间每次都会走向赫连祁废幼帝杀她,早就注定了,更改不了的。
如檀曜所说,那又不是她的母妃,她操劳什么?
她做到了无愧于心就行。
她不管了,她乐得清闲,她患了心疾,不能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之前赫连祁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足够心狠手辣,所以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
反而是容嫣在意的太多,赫连祁总是以她在乎的人的性命威胁她,轻易掌控她,让她服从。
而现在,赫连祁的软肋是他的母妃,他终于也有所顾忌了,她和檀曜能以他的母妃的性命威胁他。
赫连祁暂时不敢轻举妄动,那她就养精蓄锐好了。
容嫣对檀曜的禅语不像之前那么抗拒了,淡笑着说了一句,“圣僧还是没放弃渡哀家,还是要让哀家看破红尘,好跟你修行吗?”
檀曜低垂着眉,长睫如扇覆着眼,琥珀色双眸漾着温和包容的光,“太后娘娘与我佛有缘,不过我之前便说了,太后娘娘不愿,我佛不会勉强太后娘娘。”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而多畏惧,命危于晨露,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只是希望太后娘娘不要伤筋动骨,纠结于爱恨恩怨情仇。”
无爱一身轻啊,容嫣点了点头,她患有心疾,诵经念佛对她有好处。
她听檀曜的,不大悲大痛,不恨赫连祁了,这些都太伤神伤身了。
她心平气和,只管夺权,到时废了杀了赫连祁就是。
不过她不会轻易被檀曜拉入他佛门中,至少也得坚持到她做完了所有的事。
“圣僧现在先放过哀家,等以后哀家再做圣僧的弟子。”
檀曜应下,“好。”
司徒景行离开了一会儿,返回来就找不到檀曜了。
此刻他刚移动着轮椅出来寻人,便看到巍峨典雅的王宫内,头顶的春花绽放,一身白袍圣洁无欲的佛子和绝艳的太后娘娘站在一处,几片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两人的衣袍上。
这样一幅画面让司徒景行看得抓紧了轮椅扶手,停滞片刻后迅速上前,“檀曜法师可是没什么大碍了?”
真是神奇啊,无缘无故人事不省,查不出任何病症,没几日又恢复过来了。
晚上赫连祁没回来,容嫣是和檀曜、司徒景行还有安平一起吃的饭。
容嫣赶在安平坐到檀曜身边前,抱起安平放到司徒景行身侧,她和檀曜坐在一起。
“母后,安平想和檀曜坐在一起。”安平不太高兴,下了凳子跑到檀曜另一侧坐下,指使着檀曜给她夹素菜。
她要陪着檀曜一起吃素。
“安平,檀曜法师还有伤在身,你不要闹他了。”容嫣没想到会在苗疆碰上檀曜。
现在外来者的灵魂已经不在安平身体里了,那安平便不需要待在檀曜身边,为了不让安平重蹈覆辙,酿成前世的苦果,她只能避免安平跟檀曜接触。
安平不情愿,粉雕玉琢的脸透出执拗和反抗,坐着没有动。
“安平,你应该听母后的话。”檀曜放下筷子,看着安平,额间的金色山字纹让他看起来很威仪,不可侵犯,“你母后跟你说话,你不理人,这样是不对的,跟你母后道歉。”
檀曜这么一说,安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从凳子上下来,走过去拉着容嫣的袖口,“母后,安平错了~安平以后不会这样了,母后不要生气。”
“母后不生气,安平最乖了。”容嫣抬手摸了摸安平的脑袋,在安平依偎到她怀里后,想到赫连逸。
安平还小,而且没有前世的记忆,她还能教导安平。
可赫连逸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她没办法再扭转过来了。
“太后娘娘。”风行云来了,给容嫣和安平行了礼后,对容嫣道:“主子不能跟你住一起了,属下过来把主子的衣物和用品等带到西殿那边,太后娘娘有什么话,让属下转告给主子吗?”
“你去吧。”容嫣淡淡道。
她和赫连祁没什么好说的,赫连祁是否相信了乌孤媚对她的指认,都不重要。
就如安平说的,她没有要挽留赫连祁,也不爱赫连祁,是赫连祁用各种方式威胁纠缠她,她甩不掉,迫不得已才跟他和睦相处。
现在,在他的母妃和她这个一直在利用他,想废他杀了他的女人之间,他选择了自己的母妃,她便不用再勉强自己去应付跟自己有血海深仇、在龙川县就和旁的女人颠鸾倒凤的男人。
风行云走了,司徒景行看容嫣不是在故作坚强,而是真的一副云淡风轻无关痛痒的样子,他心里是嘲讽又恼怒的。
赫连祁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宁愿被她利用,不在乎她的卸磨杀驴,连他这样冷血无情的人都对赫连祁的疯魔叹为观止,可容嫣却无动于衷。
她还真是薄情寡义啊。
这一刻司徒景行在想,毒辣的容太后要是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却是在欺骗利用她,玩腻后就对她弃若敝履,那时的容太后该有多可怜狼狈?
司徒景行突然很想让容嫣爱上他,到时他再抛弃容嫣,让容嫣对他苦苦哀求,用尽浑身解数,还用身子挽留他,他却变本加厉地羞辱践踏容嫣。
司徒景行想到那个画面,就感觉很兴奋,浑身都是热血沸腾的。
“怎么,司徒大夫要去找摄政王吗?”容嫣察觉到司徒景行的异常,抬眸看过去一眼。
根据幻象里显现出来的前世,她推测司徒景行是被宋凝霜攻略了。
宋凝霜和赫连祁是夫妻一体,那么司徒景行就是宋凝霜和赫连祁安插在赫连逸身边的卧底,是赫连祁为了宋凝霜,给司徒景行下达指令杀了赫连逸。
而这一世很多事虽然都被她改变了,但该出现的还是出现了。
司徒景行是赫连祁做主要带上一起的,现在她和赫连祁又成了仇敌,那么司徒景行便跟前世一样,还是赫连祁安插在她身边的卧底,监视她,伺机而动。
“太后娘娘误会了,我不是摄政王的人,我是听从幼帝的命令,负责太后娘娘的身子的。”司徒景行着急表明立场,两手按着轮椅支撑着站起来,却“砰”一下摔在地上,没再起来,对容嫣跪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