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1章 小玄界之殇，那一道倩影凌虚空！
顾余生的神识穿过磅礴绵绵的云层，仿佛间进入到一个蔚蓝广袤的世界，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两只浩瀚而巨大的沧海神龟，他们驮伏着伟岸的奇山遨游在沧海，一座是青萍山，一座是敬亭山。
如今的顾余生见识已远超当年，他知道沧海神龟驮伏的山并非实景，而是蜃楼般的投影，可即便如此，顾余生的心绪亦十分激动，对于天下修士来说，斩断过往的一切羁绊，才能断因果，以纯粹之身进入到更高的修行维度。
可顾余生并不这么认为，他无法离舍故乡的一切，苦难，悲伤，仇恨，欢笑，佛家眼里的人生的八苦对他而言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或许正是这些无法割舍的情谊，反倒让他一朝悟了红尘道。
神识穿过茫茫的沧溟之海，小玄界广袤的山山水水逐渐变得清晰，东州，儋州，汀州，烟州，花州，中州，仙葫州，青萍州，凉州……
沧海遗珠能够以沧海为镜，映照出小玄界的十六州，甚至万妖盘踞的大荒，北蛮隐居的北荒等等。
正值初春时节，万物复苏，霜雪融化，春雷乍响，仙葫州梨花初绽，青萍州桃花泛起粉色的烟霞，烟州花州春草荇荇，勤劳耕种的人们在田野间劳作，山里的猎人以弓陷狩猎。
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一条河。
可是蜃风吹动日升日落，平静的世界终究被黑暗惊扰，北荒侵袭的黑暗穿过北凉，被巍峨的青萍山阻挡，仙葫州数千年的妖关被魔气侵蚀，神秘的文武庙再也无法庇护一方苍生，芦城被黑暗吞噬。
遥远的西州以西，大雪山之地，天地惊雷犹自在卷积着苍穹与大地，数万年积攒的乾元金雷爆发的能量依旧在天空堆积，传说中的雪山瑶池圣地，如同一座古老的冰雕浮宫显露出冰山一角。
一条通往大世的虚空通道已经打开，十六根天地光柱散发出神圣之芒，传说中的迷失之海潮水已经被苍穹漩涡吸走大量的海水，沉睡在海底的遗迹随处可见。
古老的宗门，消失的古城，未知的遗迹。
天光，灵显，器鸣，神碑，古树，妖骨，魔像。
掩埋在岁月之下的神迹如同风吹霜雪，露出峥嵘辉煌的历史。
摆在小玄界修行者面前的，是天大的机缘和无尽的秘藏。
可这些神迹显露之时，魔渊的魔族，妖界的万妖也寻迹而来，蠢蠢欲动，唯一没有改变的，依旧是那些只求安贫乐道的凡人们。
惊世之变，对他们来说，还是太遥远太遥远。
可是，顾余生从沧海遗珠之中，看见一艘艘庞大的古战船，每一艘战船足够容纳数万之众，这些战船从虚空通道呼啸而来，战船上的修行者以旗招驭风雷，改天地日月，昼夜沉浮，皆是虚假的画卷。
战船所过之处，渺小的宗门尽皆臣服，沦为强者的工具，无数凡人被驱赶聚集，或沦为妖族的食物，或逼迫跳进裂渊，或夺魂炼进魂幡之中。
“啊！”
看见这一幕的顾余生，不由地双眸通红，苍生之殇，如同剜心之痛，苍生如蝼蚁，生命低贱如浮萍，在这一刻变得具象化。
大世修行者之残忍，远超过魔界修士和妖修。
惶惶逃跑的苍生，寻寻觅觅。
而就在这天地皆劫数之时，他看见大雪山大梵天圣地的佛光直冲苍穹，十八层佛塔连同到虚空里的另外一个世界，梵梵圣音之中，无数佛修引渡飞升，进入到未知的大世界。
浩气盟，斩妖盟皆以大本营为洞天，炼洞天为乾坤之物，抛弃苍生而去。
高高在上的白玉京，白衣着剑的三千修士，早已投靠了更强的势力，他们高举着天道盟的旗帜，肆意践踏着维护一方的小宗门。
向来与顾余生有私仇的蓬莱圣地，千年来以道宗传承为标榜的宗门，在最后关头显出几分道门风骨，可惜他们依旧没能庇护东州之苍生，被三条奴役的海龙击沉了数千年的海岛浮空岛，消失在无尽的沧海之中。
早已沉寂落魄的敬亭山，曾经的数万儒修已不见，当灾难来临时，镇守学海书山的老书生骑牛撞翻了数艘古战船，那位扫地的儒修以一根菩提枝为笔，将整个敬亭山方圆千里之地画地为牢，庇护了无数苍生。
无数的画面清晰地闪过脑海，顾余生的神魂早已血泪满面，他在大雪山瑶池以乾元金雷将试图毁灭小玄界的长生使者们拉下地狱，原是想着让小玄界重归于隐暗。
可到头来，却招致更大的灾祸！
从天而降的天地神碑，重现天日的天地大墓。
他泣血从无数翻转的画卷里寻觅青萍州青萍山的一切，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的画卷。
“为什么？为什么！！！”
顾余生无声地向苍天嘶吼，不断变换的画面，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剑刺进他的身体。
山河之殇，玄界之痛，终究是折断了青萍剑。
“嗬……哈哈哈！”
顾余生疯癫地笑着，所谓的量劫，竟是因为自己，如果自己一开始什么都不做，会不会结局不一样？那些逝去的生命，会不会可以挽留。
顾余生没有找到答案。
比起黑暗侵蚀小玄界，他更痛恨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
“该死，你们真该死啊！！！”
顾余生目眦尽裂，他以神魂之身背空匣，面对苍生之殇，却无力回天。
谁来救救他们？
顾余生在心里呐喊。
如果他既定的命运是给苍生带来灾祸，那当初他就不该上青萍山。
“父亲，师父，难道我……做错了吗？”
顾余生的神魂强烈地波动，沧海遗珠显现在小玄界的景象逐渐陷入黑暗，可就在顾余生的心如死灰之时，一道星芒自遥远的苍穹而来。
那一道光如皎皎之月倾泻苍穹，无数星芒散射向小玄界的人间，璀璨的光凝成一道天地倩影，那一张面庞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耀眼。
少年的瞳孔剧烈一震，但见他朝思暮想的人，莫姑娘袖舞背剑踏星河而来，赫然是一道凌虚投影，莫晚云冷眸扫过盘踞苍穹的古战船，拔出白帝之剑，一剑将所有的古战船斩灭成灰。
嘶吼，哀叫，惊恐。
苍生之殇，转移到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们身上，她凝于星空苍穹之上，面对数百名从古战船中逃生的强者，嘴唇轻动：“他不在，这方天地我替他守着，你们的造下的杀孽，终有一天他会讨回来。”
无尽的黑暗，被凌虚投影照亮，久久不散。
天，亮了。
沧海遗珠碎成沙。
“晚云！”
“娘子！”
顾余生抬手大喊，却发现所有的景象已消失，他已回到现实，镜域的风吹过面庞，顾余生的手久久抬着，宛若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