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神医既然在此居住,必定留有『药』方典籍,求您帮帮这位姑娘。”杨湛一急,竟然对着老妪一番诚恳哀求。
“神医已死,我一个老妪能有什么能耐?就算我知道些方子,救活了她对我也没有什么用处。”老妪却是一脸悠闲的说道。
杨湛随即将身上银两取出,慕容云真亦将身上钱财奉上。但老妪却不屑一顾的说道:“山中衣食自取,要些钱财何用?”
“那婆婆如何才能够答应救如风?只要婆婆能救如风,我慕容云真愿意做任何事情。”慕容云真激动万分的说道。
“小子,我见你也有些情义,且先收起泪来。”老妪淡淡的说道。
“谢谢婆婆,谢谢婆婆!”慕容云真随即破涕为笑,连番作辑谢道。
“老身又没有答应你,你谢老身什么?”老妪却冷冷的说道。
慕容云真顿时失望不已,但饶是如此,他还是不依不挠的哀求老妪。只看得老妪得意的大笑不已。
“婆婆,杨湛初出江湖,虽然能耐尚浅,但只要婆婆能够救那曲姑娘,我杨湛便甘愿受婆婆驱使。”杨湛一旁沉思良久后,对着老妪说道。
老妪于是细细打量杨湛一番,然后得意的说道:“你可比那书生识趣的多。”
“那婆婆是答应救曲姑娘了?”杨湛激动的问道。
“我尚有几个心愿未了,如今有人帮忙,何乐而不为呢?”老妪却是开心的说道。
“婆婆但说无妨,我杨湛必定全力为您办到!”杨湛说道。
“好,百里溪源头石头山绝壁产血蛭,你去帮我抓二十只来。”老妪说道。
“我这就去。”杨湛爽快的答道。
“杨湛,这血蛭乃嗜血狂徒,见血吸允不止,你不怕?”老妪问道。
“婆婆肯施手救人,我杨湛便守信报答,何惧之有?”杨湛答道。
“好,我便先救治那姑娘,剩下的事情,待你抓回血蛭后再说。”老妪也是爽朗的说道。
“杨湛谢过婆婆!”杨湛深深一辑后朗朗的说道,然后转身向着石头山赶去。
“谢谢婆婆相救!”慕容云真亦激动的说道。
只见老妪走到曲如风身前,探出一指按在她的手腕上,顿时眉头紧皱了起来。
“婆婆,如风怎么样?”慕容云真急忙问道。
“她身上有一种十分奇怪的剧毒,时而四处游走时而汇集一处。”老妪凝神答道:“姑娘年纪轻轻却能忍受的了这般痛苦,未曾见她**一句,也是十分了得。”
原来曲如风日日受剧毒折磨,但一直默默忍受着,这些日子以来慕容云真都未察觉,现在老妪这样一说,慕容云真不禁感叹不已,对曲如风更加心疼起来。
“如风所中之毒乃唐门回影神针。”慕容云真伤心的说道。
“唐门回影神针?哈哈,难怪如此歹毒。”老妪却是豁然开朗的说道。
“那婆婆可有什么办法解救?”慕容云真追问道。
“这回影神针位列唐门毒器之首,岂是说解救能解的了的?何况如今她已毒入五脏六腑,只怕是回天乏术了。”老妪有些无奈的说道。
慕容云真听了老妪所言,顿时脑袋一阵眩空,呆呆的望着曲如风不知所措。
“小子,你倒是挺牵挂这姑娘的。”老妪望着慕容云真说道。
“我与如风蜀中结缘……”慕容云真缓缓说道,接着便把二人先前种种经历娓娓道来。老妪亦是一边舒缓曲如风经脉,一边静静的聆听。
“这么说你真愿意为他去死?”老妪听完慕容云真的话后问道。
“如风之于我,犹如清泉之于游鱼,如风不在,我岂能安生?”慕容云真幽幽的说道。
“如果以你之死换这位姑娘之生,你也是愿意的?”老妪说道。
“当然!”慕容云真坚定的说道。
“哈哈,我刚好炼制了一种奇毒断肠散,你既然不怕死,就帮我尝尝,算是我救这姑娘的条件。”老妪兴奋的说道。
慕容云真听完却是不作犹豫的说道:“如能换的如风『性』命,区区断肠散又算的了什么?”
“哈哈,这断肠散乃至毒之物,一点不比回影神针上的毒『性』差。”老妪命牧童取出断肠散后得意的说道。
但见慕容云真二话不说,直接将一副断肠散抛入口中,直直的咽了下去。却是看的老妪大为震撼。
“好!那老身便试一试。如果救不好她,便算我欠你一条命。”老妪也是豪气的说道。
这断肠散才一入口,慕容云真便觉得其苦难当,待咽下去后,顿时觉得有一团炽热无比的火焰直烧喉咙、胸口,又毫不停息的延伸到肚子里。慕容云真只觉得五脏六五瞬间被烤干了一样喘息不过来,自是十分难受,但他却坚持忍住不叫出来,只为了不打扰老妪对曲如风施救。
但不多久,慕容云真渐渐觉得体内犹如有千百尖针在挑扎一般刺痛不已,虽然强行忍住不叫出来,但却痛的他面容扭曲,整个人都蜷曲成一团了。
老妪望了慕容云真一眼,却是得意的一笑。
但这还没完,慕容云真越忍到后面就越发觉得体内剧痛难当,真有如刀割一般肝肠寸断。只见慕容云真微微发出一声细响,口中已经缓缓流出鲜血来了,只是此刻他根本无力擦拭,于是鲜血越流越多,竟然将面前一块地面溢成红『色』。
痛到极处便是麻木。慕容云真慢慢失去知觉,只觉得自己非常飘忽,俨然当空而起,随风飘舞……
杨湛一路疾驰赶到了石头山,便使出凌云渡直上崖壁,果然在『潮』湿的一面发现有几只蠕动的白『色』虫子。
“想必这就是所谓的血蛭了吧。”杨湛心中一喜,随即取出口袋,探手抓住一只。
但杨湛才一接触到血蛭,便觉得手指上一阵刺痛,定睛一看,那白『色』的虫子瞬间化作通红,原来他正在吸取杨湛手指上的鲜血。杨湛随即用力一拍,顿时血『液』四『射』。但即便如此,杨湛仍然觉得指尖鲜血外溢。老妪说的没错,这血蛭真是嗜血狂徒,纵然身躯被拍烂了,仍旧贪婪的吸吮不止。
杨湛不得不飞身下来,只见他将手指放入溪流中,然后内力一震,顿时一道水波划开,这才彻底的排除了血蛭饮血。
“好歹毒的东西!”杨湛收起手指说道。
虽然领教了这血蛭的厉害,但杨湛仍旧决心捉到二十只来,只是再次飞身上去的时候,他便小心多了:杨湛以口袋遮手,悉数将崖壁上的虫子取下,尽管有布袋隔着,杨湛的手掌依然有许多鲜血流出,自是那血蛭所为了。
“这样的毒物,世间还是少一些为妙。”杨湛飞身下来,掂量着鲜红的布袋说道。
抓够了了血蛭,杨湛便急急赶回草棚,却见慕容云真口吐鲜血,蜷曲在地,自然十分震惊。杨湛将装着血蛭的袋子放在老妪身旁,然后一把扶起慕容云真。但慕容云真却无力的对着杨湛摇手,仿佛是在示意他不要担心。
慕容云真如今模样杨湛岂能不担心?
“婆婆,我二弟为何会这样?”杨湛焦急的问道。
“他服食了我研制的断肠散,肯定要痛上一会儿的。”老妪却看着装满血蛭的口袋得意的说道。
“啊?你竟然让他服毒?”杨湛气愤的说道。
“杨湛,这可是他心甘情愿的。”老妪无奈的说道。
慕容云真随即拉着杨湛,表示老妪所言不虚。
“二弟,你为什么这么傻呀?”杨湛又急又气的说道。
“只要能救如风……”慕容云真说着便无力气再讲下去了。
“哼,你这位兄弟其实是帮了你。”老妪收起袋子后不屑的说道。
“帮我?”杨湛好奇不已,直直问道。
“不错,你答应我的事情里,就包括帮我试这断肠散,如今他服过了,你便不用服了。”老妪说道。
杨湛深深懊恼,他宁可自己受这痛苦折磨,也不愿意自己的兄弟吃一点苦头。
只见老妪扶起曲如风,转身进入了草棚。
“二弟,二弟,你没事吧?”杨湛焦急的问道。
“大哥……如风有救了……”慕容云真却望着草棚开心的笑了笑说道。
杨湛想为慕容云真输送内力以减缓他的痛苦,但却被慕容云真打住了。杨湛只得怀抱慕容云真,心中自是痛苦不已。
不多久,牧童出来了,却是过来看了杨湛和慕容云真一眼便速速离去。
杨湛挂念慕容云真伤势,自然不理会这些。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牧童又跑了出来,但仍旧急急离去。
杨湛依旧不理会他,只心中默默念叨,希望慕容云真吉人天相,不要有什么意外。杨湛念叨着,却忽然觉得怀中的慕容云真浑身滚烫不已,再看他时,慕容云真已经浑身通红。而慕容云真却眉宇紧皱,仿佛剧痛难忍一般。
“二弟,二弟……”杨湛焦急的摇动慕容云真,但慕容云真却毫无反应。
杨湛欲要再喊,却隐隐觉得胸口有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流在旋转。杨湛大骇,一番查探,才发觉是由慕容云真身上传来。杨湛于是探手一试,只觉得慕容云真体内真气滚滚,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无休无止。
“这是怎么回事?”杨湛心中嘀咕道。
此刻,那牧童又出来了,看到慕容云真全身通红,且身上冒出幽微的青烟,他竟如见了鬼一般的急急冲了进去。不会儿,老妪出来了,却也对眼前的情景难于置信。
老妪身手查探慕容云真的脉象,顿时惊讶的目瞪口呆。
“难道是我的方子配错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老妪焦虑的喃喃说道。
“婆婆,我二弟这是怎么回事?”杨湛看着老妪焦虑的神情,不禁好奇问道。
可那老妪依旧自言自语,丝毫不理会杨湛。
再过一会儿,慕容云真大吼一声,竟然从杨湛怀中腾空跃起,待再站到地上时候,已经毫无中毒迹象了。老妪更是震惊不已。
“啊?二弟!”杨湛喜极往外的喊道。
“大哥!”慕容云真激动的喊道。
“二弟没事了,没事就好了!”杨湛拍着慕容云真的肩膀痛快的说道。
“哈哈,我没事了,大哥放心!”慕容云真得意的说道。
“小子,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老妪忍不住问道。
“对了,婆婆,如风现在怎么样了?”慕容云真焦急的问道。
“那姑娘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老妪说道。
慕容云真于是把先前神龙岭奇遇告诉老妪,老妪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得到翡翠灵芝相助,难怪连断肠散都奈何你不得。”老妪钦佩的说道。
慕容云真却憨憨一笑。
“慕容少侠,你可知道那翡翠灵芝的来历?”老妪问道。
慕容云真于是将当日在神龙岭洞府看到的关于『药』王养芝的事情一一奉上,听的老妪颇为伤神。
“其实那『药』王乃我祖上。”老妪听罢独自缓缓说道。
杨湛和慕容云真皆好奇的望着老妪,期待她讲出更多的缘由来。
“老身祖上乃医『药』世家,有汉以来,一直精研『药』理,在中原一带广具盛名。西晋时期,祖上远赴岭南,取灵蛇玉芝精心调养,以期培植出翡翠灵芝。但那翡翠灵芝千年一遇,而人一生不过匆匆数十载,纵然拖家带口,也难于等到养出翡翠灵芝的那一天。至此,我张氏一脉便人才凋零,最后竟然要我一个『妇』道人家继承祖业。想来也是不甚凄凉啊。”老妪娓娓的说道,动情之处竟然落泪沾襟。
杨湛和慕容云真也是听得难过,却不知如何劝慰。
“慕容少侠那日所葬骨骸,应是祖上养芝后人。为此,老身谢过慕容少侠了。”老妪接着说道。
“婆婆客气了,那日我误食翡翠灵芝,其实是吃掉了你祖上的千年心血。我实在是心有愧疚,安葬『药』王也是情理之事。”慕容云真惭愧的说道。
“哈哈,神龙岭荒蛮之地,千百年来无人能去,而你却误打误撞进去了,或许这就是缘分。如若不然,你今日只怕要肝肠寸断而死。”老妪随意的说道。
“我总是受过婆婆祖上恩德的,婆婆再给些毒『药』来,我帮你继续试『药』,以报答您。”慕容云真坦诚的说道。
“真是个呆子!老身神医名号,岂是拿来专门研制毒『药』的?”老妪生气的说道。
“神医不是百草翁先生吗?”慕容云真诧异的问道。
杨湛亦是对此十分好奇。
“谁规定百草翁就不能是女的?”老妪颇不服气的说道:“既然我已答应救那姑娘,便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便是神医百草翁。”
或许是对百草翁应该是个老头的认识太过深刻,二人一时半会儿还是转不过来。
“只怪这个世界太不公平,男的可以做官,女的却不可以;男的可以行医,女的却不行。如此种种,简直不枚胜举。”百草翁气愤的说道。
“这些道理确实狗屁不通,我幼时读书学堂,便少有女子进去。没有学识如何修身齐家?”杨湛亦是气愤的说道。慕容云真亦使劲点点头,表示赞同。
“可这样的事情偏偏大行其道,我自幼在娘家耳濡目染,又得父亲栽培,才算学有所成。但出道江湖却每每被人鄙夷,甚至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拒绝我的诊治。”百草翁说到这里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那男大夫为女患者诊断又当何论?简直是狗屁不通。”慕容云真说道。
“道理虽然如此,但我却处处受阻。不得已便由夫家代为诊治,我则在家中研制『药』方。”百草翁说道。
“如此虽然有所妥协,但婆婆与夫家夫唱妻随,却也美满。”慕容云真宽慰的说道。
“哈哈,美满?一开始或许算的上,但后来夫家名声渐起,便有些飘飘然。从一开始的贪慕荣华富贵,到后来的沾花惹草,简直判若两人。”百草翁羞愧的说道。
“饱暖思**,人之劣根。”慕容云真说道。
“于是他日夜纵横与官场青楼之中,着实负我一番真情。若非在医术上有求于我,想必早就把我一脚踢开了。”百草翁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婆婆勿要伤心,您看您的夫家最终还不是和您一起归隐山林了。”杨湛安慰道。
“哈哈,这归隐山林是迫不得已,他在外沾花惹草,勾引有『妇』之夫,便引来杀身之祸。不然他岂会放弃外面的花花世界?”百草翁又气又恨的说道。
“人往往容易被名利冲昏了头,纵然一声富贵荣华,死后还不是一堆泥土?”杨湛不无感慨道。
“小子,你倒是看的破。”百草翁对着杨湛赞赏的说道。
“我杨湛是个普通凡人,了却心事后,但求一家安稳祥和便足矣。”杨湛默默的说道。
“哪家姑娘要是遇上了你,可真是她的福气。”百草翁羡慕说道。
杨湛却浅浅一笑。
“我们先是隐居青城山,但仇家追来,不得不走。一路颠沛流离才躲到这竹海。但他死『性』不改,惦念那『妇』人,一次出山与之幽会,暴『露』了我们隐居之所。于是在一个夜里,仇家杀来,我的孩子也死于这一次横祸之中。”百草翁伤心欲绝,竟然梗咽着讲不下去了。
“婆婆一生悬壶济世,却不料晚年落得如此凄凉下场,真是闻者伤心。”慕容云真说道。
“悬壶济世?世人只在有求于你之时便感念恩德,无所贪图之时,便『露』出本来面貌。”百草翁气愤的说道。
“婆婆今日救如风,我必定终身铭记于心。”慕容云真恳切的说道。
百草翁顿觉心中一暖,却是望着慕容云真看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对那姑娘情深义重,自然也是个痴情种,哈哈,那姑娘也是有福之人。”
慕容云真却是脸上微微一红,直直憨笑起来。
“经此一难,他自知那『妇』人再不能见面,便从此日夜消沉。我却痛心不已:飞来横祸他不难过,丧子之痛他不伤心,反倒日日饮酒。终于有一日醉酒,将『药』房一剂毒方误食,一命呜呼。”百草翁说道这里,早已泪如泉涌、罗袖湿透。
“我虽晚辈,但婆婆夫家终究受婆婆医术成名,且身为人夫却不怜惜枕边人,反倒思念在外,可知死后还需由内人埋葬?”杨湛却是气愤的说道。
“夫家不垂青于我,不谈也罢,不谈也罢。”百草翁长舒一口气说道。
见百草翁依旧难过,杨湛和慕容云真只好不再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