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湛和慕容云真离开竹海后,便一路向北前行。二人先出蜀境,途经陇西、甘州,半个多月后已经到达了河西腹地。只见此地一改先前山高水长之境,处处皆是坦『荡』开阔的草地和沙滩,悠悠白云之下,偶有牧马人群驱赶着牲畜任意游『荡』,让人倍觉空旷静憩。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慕容云真忍不住惬意的『吟』诵道。
“塞外果真别有风致。”杨湛亦舒坦的说道。
如此再走两日多,杨湛和慕容云真便已经跨过河西关口,而眼前景『色』也随之一变:脚下草地渐渐消退,化成无垠的石滩,石滩一端延伸至变幻无穷的戈壁,另一端便与一望无际的沙漠相连。此刻,除了天空是蓝『色』之外,旷野之中便就只剩下灰黄『色』了。
大漠虽然荒凉,但毕竟是塞外边陲,总有成群结队的人马来往穿梭,有人马就会有集市,有集市便能详尽了解此地风情。杨湛于是来到边陲集市询问,一番打探,才知道如今已经身居漠北了。
“二弟,我们终于到达漠北了。”杨湛激动的说道。
“那大哥岂不是可以马上了结尊师心愿了?”慕容云真亦是开心的说道。
杨湛却浅浅一笑,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听集市的人讲,过了这漠北便有一片入云高山,就是昆仑山了。”
“这么说我很快就可以把圣剑送到欧冶天工那里了?”慕容云真不免激动的说道。
杨湛点点头,但随即又转身步入集市,待再回来的时候,他手中已经抱着一块布匹了。
“二弟,此地已属塞外,不比关内太平,你且用这布匹将圣剑裹起来。”杨湛说道。
“大哥处处为我设想,我真是感动不已。”慕容云真默默说道。
“这是做大哥该做的。”杨湛却平静的回答道。
慕容云真心中感动,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按着杨湛的交代『操』办起来。只见慕容云真用布匹将始皇圣剑严严实实的裹了一通,最后才挎到背上,远远看去,活脱一个布匹商人。
“听闻漠北马贼不断、流寇众多,我便与二弟一同上路。”杨湛谨慎的说道。
“大哥不去办狂刀老祖前辈交托的事情啦?”慕容云真诧异的问道。
“不碍事。”杨湛笑了笑说道。
“可是此地已是漠北,大哥要造访的地方就在此处,如果再送我到昆仑山,大哥岂不是要兜个大大的圈子?不行,不行。”慕容云真想了想后连连摇头说道。
“师父让我拜访故居,只要知道了地方,什么时候来都是一样的。反倒是二弟护剑之事关系重大,马虎不得。”杨湛说道。
“这一路多得大哥照顾,已经误了你不少时间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让大哥送我到昆仑山?”慕容云真惭愧的说道。
“哈哈,二弟这话见外了不是?”杨湛却是爽朗的一笑说道。
慕容云真欲要再言,却被杨湛制止,便只好不再推却。
这沙漠浩瀚无边,要想走过去,水和干粮是必不可少的。杨湛于是又从集市买来一大堆食物,原本两手空空的他如今已是大包小包一起揽了,若非银两有限,杨湛还打算买两匹马来呢。
杨湛和慕容云真在集市吃饱喝足后便向着昆仑山出发去了。
兄弟二人在烈日炎炎之中艰难行走。沿途没有路人,没有溪流、草木,只有当空时时烘烤的骄阳。这段路或许是他们有生以来走过的最难走的路了。大漠茫茫,黄沙漫漫,举目望去,四周仿佛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二人置身于沙漠海洋之中,渐渐『迷』失了方向。
正在二人思量该如何前行之时,忽然,前方狂风大作,一片遮天蔽日的滚滚风沙席卷而来,大有地动山摇之势。杨湛和慕容云真大呼不妙,却无处可躲,唯有牢牢的伏在沙地上。杨湛和慕容云真只听得背后阵阵狂风呼啸而过,不时又有无数沙子倾泻下来,几乎要将自己活埋了。杨湛于是紧紧拉住慕容云真,因为他知道在此情形下稍有不慎便会被那狂风卷走。
良久,待风声减弱,杨湛才拉着慕容云真从沙堆里站起身来。二人抖了抖身上的黄沙后便四面查看个究竟,这一看却彻底的让他们惊讶了:先前横在面前的几座大沙丘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呐!这么大一座沙丘竟然被一阵风吹走了。”慕容云真难以置信的说道。
“想不到这大漠天气竟然这般云谲波诡。”杨湛亦诧异的说道。
“这风沙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一旦发作起来却又这般吓人。看来没有一个了解大漠气候的人,我们是很难走的过去。”慕容云真心有余悸的说道。
杨湛点点头,领教过刚才的情形后,他对慕容云真的话自然是十分赞同。
风沙过后此地却平静如初,二人于是再度前行,却在不远处看见一队商旅团队。杨湛和慕容云真心中大喜,于是急急的追了过去。
只见这队商旅约有二三十人,每人各自牵着一两头马匹骆驼,马匹和骆驼上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物品,细细看去,有绸缎布匹、有南朝瓷器,也有各式金银器物。看来他们也是刚刚经历这阵风暴,如今还在清点物品。
见有两个人追过来,商旅们随即聚拢在一起,仿佛是要打算迎敌一般。
杨湛和慕容云真于是上前说明来意。
商旅们见二人并无恶意,也没有其他随行人员,这才稍稍放心下来。但即便如此,这些商旅们还是谨慎有加,大家都尽可能避免多讲一句话。敬而远之,或许最能形容他们此刻的状态。
“我们前去昆仑山,但却『迷』了路,不知道几位能不能为我兄弟二人指点方向?”杨湛上前恭敬的说道。
“此去昆仑山路途十分遥远的。”商旅却严肃的说道。
“但先前集市的人却说只要过了这个沙漠便到了昆仑山。”杨湛又说道。
“哈哈,你可知这沙漠有多大?”商旅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
杨湛摇摇头,商旅这才确定他们确实是『迷』路了。
“从这里出发,起码要十天半个月才走的完。”商旅郑重的说道。
“还要走这么久?”慕容云真惊讶的说道。
“这沙漠又称浩瀚海,方圆七八百里,能否十天半个月走完还要看天气呢。”商旅不以为然的说道。
“这沙漠本来就难寻方向,如今还要在里面走上十天半个月,只怕我们兄弟二人非困在里面不可?”杨湛焦急的说道。
商旅却不说话了,显然他们不太愿意与陌生人同行。杨湛和慕容云真也看出商旅们的心思,想想也很正常,但如果不能掌握方向,不了解道风沙来袭的规律,二人恐怕永远也无法走出去。
“却不知这大漠为何忽然狂风大作,还刮走几座大沙丘?”慕容云真于是好奇的问道。
“此乃风神发威,刮走几座沙丘是很平常的事情。”商旅神情凝重的说道。
“那如何知道风神何时来?”慕容云真又追问道。
“骆驼会告诉你风神何时来。”商旅得意的说道。
“骆驼?”慕容云真和杨湛皆诧异道。
“不错,风神若是来了,骆驼便会下跪朝拜,你便跟着下跪朝拜即可。”商人说道。
这可把兄弟二人难住了,他们连马匹都没有,哪里会有骆驼呀?
商人也看出二人窘境,便问道:“你们既然要走进沙漠,为何不买一只骆驼?”
杨湛和慕容云真唯有苦笑一番。
“看来你们真的是第一次来沙漠。”商旅坚定的说道。
杨湛和慕容云真再次苦笑着点点头。
见二人困窘且苦恼,商人于是问道:“你们去昆仑山做什么呢?”
“我二弟前去拜会昆仑山欧冶天工前辈。”杨湛答道。
“哦,原来是去朝访昆仑大仙的。”商旅顿时恭敬的说道。
“昆仑大仙?”杨湛和慕容云真不禁面面相觑道。
“对呀,这昆仑大仙居于玉珠峰,终日修道,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商旅饶有兴致的说起欧冶天工和昆仑派的事迹。
原来欧冶天工及昆仑派奉道教正宗修行,在漠北一带颇有影响,被众人奉为神仙。加之昆仑派武功高强,弟子亦时常在山下及大漠中驱逐贼寇,商旅们更是对其敬重有加。
杨湛和慕容云真见商旅说的绘声绘『色』,俨然亲眼所见一般,自然也是听的出神。但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世是不会有神仙的,于是听罢便微微一笑。
商旅却似乎讲起了兴致,依旧滔滔不绝的继续下去。就在众人讲的入神之际,却忽然听得远处人声鼎沸,放眼望去,沙丘那头已经有密密麻麻的大队人马朝这边奔了过来。
商旅们顿时面生怯『色』,连连慌『乱』的将贵重物品掩埋到沙子里。杨湛和慕容云真大为不解,但还来不及问,这队人马已经走近了。商旅们如临大敌,纷纷抱团聚在一起,焦虑的查看事态发展。
杨湛和慕容云真朝着围上来的人马望去,才发现他们个个手提大刀,正面目狰狞的打量着马匹和物品,心中便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是一群马贼。
只见马贼来回穿『插』,不一会儿就将商旅们团团困住。
“要么留下人头,要么留下物品。”马贼中,一个胡须大汉得意的喊道。
虽然马贼人多势众,但商旅们岂肯就范,各自随即从行囊里取出家伙来。
“看来你们是要人头、物品一起留下,好极了,弟兄们上!”胡须大汉大吼一声,马贼遂纷纷扬刀袭来。
这些马贼足有百十人之多,加之又骑在马上,自然凶悍异常。商旅们虽然奋力抵抗,但终究不是对手,才一交手便损失惨重,不少成员纷纷倒在血泊之中了。
“住手!”杨湛大喝一声,随即长刀一挥,附近一圈的马贼便纷纷跌落马下。
马贼见同伴被杀,便对着杨湛合围过来。却见杨湛提了一口气,然后飞身迎了上去,随即穿『插』游走于马群之中。杨湛手起刀落便是一阵人仰马翻,看的商旅们无不心中震撼。
马贼却依仗人多势众,纷纷夹击杨湛。只见杨湛以凌云渡之功闪进闪退,又接连出手,速度之快马贼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匆匆见阎王去了。
待杨湛再站立沙丘时,周围已经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马贼尸首了。
马贼骇然不已,皆不敢上前。胡须大汉见杨湛一口气就杀掉自己半数人马,却也是大为惊讶,但见手下皆面『露』惧『色』,胡须大汉却气愤不已。
“大家一起上,杀了他!”胡须大汉大吼一声道。
马贼随即又再度合围而上,但几个来回下来,杨湛又将数十马贼斩落马下。胡须大汉见手下人马损失大半却依旧不能奈何杨湛分毫,也是惊恐不已。奈何大势已去,他也不敢冒然行动,只在马上迟疑半晌。见此情形,商旅们纷纷对杨湛投来赞叹的眼神。
“好小子,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胡须大汉大声喝道。
只见胡须大汉调转马头,带着残余随从快速的消失在滚滚黄沙之中。
商旅们望着马贼远去的身影,原本高兴的眼神顿时又变得惊悚起来。
“少侠,你们还是快点走吧。”商旅焦急的说道。
“为何?”杨湛问道。
“这些马贼穷凶极恶,他们此去必定是回去寻找支援。”商旅惊恐的说道。
“对呀,对呀,这些马贼动辄几百人,凶残至极,看来我们也要改道回去了。”另一位商旅无奈的说道。
“哈哈,我岂会怕了他们?”杨湛却是冷冷一笑说道。
“少侠固然武功高强,但对方人多势众,只怕要吃亏。”商旅好心劝道。
“我今日要送二弟去昆仑山,任谁也挡不了去路。”杨湛坚定的说道。
商旅们只好收拾起物品,带上受伤的同伴准备打道回府。但他们却没有机会走了,因为没过多久,沙漠那头已经黑压压的一片人马奔袭过来了,比先前阵势强大许多。看这架势,马贼是倾巢出动了。
商旅们无不惊恐万分,跑是跑不掉的,只得又将武器取出,就算是死也不能坐以待毙。慕容云真心中亦是一紧,也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来,如果血战在所难免,那么他便要与杨湛一起并肩作战。
马贼这次足有二三百人,一路扬刀吆喝着冲杀过来,沙漠上顿时喧闹不已。
杨湛见状却不作半分犹豫,反而是一马当先只身迎了上去。只见杨湛与马贼群一接上便消失在黑压压的人马之中,沙漠上顿时形成一个诺大的包围圈,外围是浩浩『荡』『荡』的马贼,里面自然是孤军奋战的杨湛了。马贼群随即围着一个圈『乱』砍一番,其余的马贼也纷纷蜂拥而上,顿时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相交之声混在一起,再加上马匹疾走激起的黄沙烟尘,场面早已『乱』作一团。
商旅们无不看的胆战心惊,浑怕马贼也这般围剿自己。但马贼似乎一心只想着杀杨湛,却不理会其余人等,商旅们皆握着刀剑在原地迟疑。上去又杀不赢,不去的话,等下马贼再杀来便就唯有死路一条,商旅也是陷入两难的境地了。此刻,只有有慕容云真举着长刀追了过去。
但听得阵阵哀嚎之声后,原本被马贼合围『乱』砍的小圈,渐渐便的大了起来,直到大的能够看到杨湛挥舞鬼眼狂刀的身影时,大家才发现杨湛已经站在无数尸首之上了。
经过一番厮杀,杨湛已经在杀出一条血路来,但马贼要杀杨湛似乎志在必得,虽然死伤无数仍旧前赴后继的围杀过来。杨湛此刻也是杀红了眼,乃以凌云渡飞身相迎,然后当空连番使出破魔刀法一路斩杀过去。沙漠上顿时又掀起滚滚黄烟,将马贼和杨湛的身影掩盖住。
慕容云真拖着长刀赶到战场,却见马贼纷纷向着杨湛汇集,根本没有一个马贼理会他。慕容云真于是又追着合围杨湛的马贼一顿挥刀『乱』砍,但黄沙飞起,马蹄急促,不会武功的慕容云真却是每每劈了个空。
待慕容云真再欲上前砍杀的时候,杨湛已经横刀站在了前方。此刻,杨湛面前还站着仅剩的数十名马贼,望着横刀步步『逼』近的杨湛,这些马贼无不骇然万分,坐下的马儿也焦躁不安的来回串动、嘶叫。
“你究竟是何人?”胡须大汉此刻早惊得已魂飞魄散,只得颤颤巍巍的问道。
杨湛却一扬刀,冷冷说到:“你可认得此刀?”
胡须大汉骇然的望去,但见杨湛手中之刀染满鲜血,却并不认得,于是急急说道:“不认得。”
“此乃鬼眼狂刀!”杨湛畅声说到。
“你……你是……狂刀老祖?”胡须大汉颤抖的说道。
话音未落,胡须大汉随即跌落马下,其余马贼亦脸『色』苍白,纷纷下马搭救胡须大汉。
只见胡须大汉口含鲜血,两眼睁得圆圆的,仿佛还沉浸于巨大的恐惧之中。
“哈哈……”杨湛却提刀纵情的大笑道。
当年狂刀老祖在漠北屠尽赤马堂,又只身力战辽国先锋部队,漠北之人无不闻风丧胆。如今领教了破魔刀法,又再看到这鬼眼狂刀,胡须大汉早已肝胆俱裂,顿时再吐一口鲜血,便一命呜呼了。
其余马贼亦曾听闻这事迹,也纷纷逃散而去。鬼眼狂刀是他们毕生的梦魇,也许他们再也不敢来这沙漠混迹了。
杨湛长舒一口气,却在沙地上坐了下来。
“大哥你没事吧?”慕容云真急急的跑过去问道。
杨湛摇摇头,这才起身和慕容云真走向商旅。
见识了刚才一番血战,商旅们无不对杨湛感恩戴德、崇敬有加。但杨湛却不理会这些。虽然马贼作恶多端,但杨湛一出手便杀戮众多,自然心中压抑非常。
骄阳之下,空气中浮散着浓浓的血腥味,远近沙丘皆尽尸横遍野,干涸的黄沙在吸收了马贼的血『液』后顿时变成红沙……望着眼前惨烈和恐怖的场景,众人只想早早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