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后的巴山蜀水却似是晴一阵、阴一阵的毫无规律可言。慕容云真与江心月顺流而下不多久,便见着江天一片昏暗,加之风浪渐急,真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慕容云真望着低压水面的天云,又再觉得小船颠簸的愈加厉害,却是忍不住心中有几分担心起来。
“心月,这天气看来要变,说不定会下一场大雨。”慕容云真坐在船篷内说道。
江心月自然也知晓这些变化,但为了早去早回,却也顾不得这么许多,只简简的说道:“无妨,若是下大了,咱们再靠岸避一避雨。”
不多久,远处便一阵瓢泼大雨洒落而来,眼前原本连接天际的长江,还有两岸无尽的青山,皆霎时消隐在这白蒙蒙的秋雨之中了。慕容云真见雨水近来,便急急的叫江心月躲入船篷。
江心月于是收住船桨,便钻到慕容云真身旁来。小船于是在雨中的江面随意摇曳,却也颇为自在。
慕容云真和江心月挤在这狭小的船篷内,却是各有心思:只见慕容云真望着船外的大雨面『露』愁『色』,又在船身的摇晃中略显焦虑,凝神之下便只盼这雨水能早早停歇。但江心月却无这般担忧,反倒在见着雨水时洋溢出喜悦之『色』。江心月的目光于是在慕容云真与江上雨点之间来回切换,却是每一次转眼都觉得有新发现。
秋雨绵绵不绝的飘洒着,好似没有尽头一般。慕容云真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却是心中隐忧了起来,而这一切都被江心月看着了眼里。
“云真哥哥,这大雨一直下个不停,咱们还是靠岸吧。”江心月说道。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慕容云真急急的答道。
只见江心月在船篷内向外张望一番,然后才披上蓑衣斗笠去到船头,原本那个清新活泼的小姑娘便顿时变成一个可爱的小小稻草人了。慕容云真在身后望着她,却笑不出来,因为此刻在他的心里所浮现的,全是江心月勤快勇敢的形象。
江心月在船头拨弄着船桨,小船随即缓缓调转头,朝着大江上的一处岔河驶去了。
“心月,咱们怎么离开长江了?”慕容云真好奇的问道。
“这雨一直下,只怕江水要暴涨,咱们需要转到这直流里避一避。”江心月回头大声喊道。
望着江心月纤弱的身躯屹立船头,慕容云真却是心疼不已,只恨自己不熟悉水路,更不会划船。
“此乃逆流而上,心月一个小姑娘驱使整条船,实在不容易。”慕容云真暗念道。
但更不容易的是,江心月划着船进入岔河后又再往前驶了数里才停下来。虽然不明白她此举的用意,但船内的慕容云真早已是心疼不已了。江心月一回到船篷内,慕容云真便用早已备好的『毛』巾帮她擦拭脸上头上的水滴。
江心月默默的坐着,任由慕容云真细心的为她抹去水滴,凝眸对望之下,却是几番欲言又止。既然讲不出想说的话,江心月便只有尽情享受慕容云真此刻为她所带来的细致关怀。
江心月果然是用心之人,因为这阵大雨一直下到了黄昏,光是这岔河里的水位就已经上涨了许多,更不用说外面的长江了。
江心月真是慕容云真的幸运女神,因为就在他们离开江面不久,魔宗便已乘着一条更大的船急急追来。
魔宗驾驭竹筏来到岷江后,便出重金雇佣了一条十余人『操』控的大船,然后便溯江而下,沿途但凡见到下行船只,必定前去查探。如果不是江心月驶入岔河避雨,以魔宗的修为,再加上他所乘坐大船的速度,二人是决计无法逃脱的。
虽然船工见雨水磅礴,也建议魔宗稍作歇息,奈何魔宗担心二人走远,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于是狂风暴雨之中,这条大船便如脱缰野马一般急急而去。
黄昏时刻,天『色』才渐渐放晴起来。慕容云真见外面不下雨了,便急急的跳出船,却是让江心月不大明白。
慕容云真一路见江心月辛苦,自是心中体谅,虽不能助她『操』纵船只,但找寻柴火生火做饭却还是做得到的。只是雨水刚停,地面到处湿漉漉的一片,却根本找不到生火的材料。
“云真哥哥,你在找什么?”江心月在身后问道。
“我想找些能吃的当晚饭,顺便拾些柴火来,可是这里好像都没有。”慕容云真尴尬的笑道。
“原来就为这个呀?来来,云真哥哥,快随我到船上去。”江心月却开心的说道。
慕容云真只好回到船上,看江心月有什么要吩咐。只见江心月从船上取出一个陶罐递给了他,慕容云真打开一看,这竟然是一整罐子的大米。
“原来心月早有准备。”慕容云真激动的说道。
“那当然了,我总不能让云真哥哥饿着肚皮去商阳山吧?”江心月得意的说着,却又从船上取出其他作料来,诸如油盐酱醋应有尽有。
慕容云真看着眼前的这些家当,却是心中一酸,因为这个渔家女子为了他的事情,实在是做到了无微不至,而这样的人,或许慕容云真今生只此遇到一次。
江心月可不会像慕容云真这般诸多感怀,她心里所想的,其实仅仅只是如何照顾好慕容云真,照顾好这个让她暗暗心仪之人。
江心月展示完所备干粮食材后,又从船舱内取出一根船桨来,这才欢喜的说道:“我们就拿它来当柴火吧?”
“烧了船桨,咱们如何划船?”慕容云真诧异的问道。
“这条船有两把船桨,咱们只要留一个就可以了。要不如此,只怕找不到干燥的东西生火了。”江心月不以为然的答道。
只见江心月取出炊具,然后在江畔一处高地生起火,待一切都办妥当后,这才让慕容云真守着,自己则回到河边溪流去捕捉小鱼虾了。
这一切都深致的印在慕容云真的脑海中,在他眼里,似乎所有赞美的词用到此刻江心月的身上都无比贴切。
江心月果真水上能手,见她在溪流走了一圈后,便已经手捧许多小虾回来了。
“这里没有人家,不然我就去讨些青菜来;可是如今我只能为云真哥哥做一个鲜虾煲饭了。”江心月有些委屈的说道。
慕容云真又是心中一酸,连连激动说道:“心月做的鲜虾煲饭最合我的胃口。”
“真的?”江心月亦是激动不已的说道。
慕容云真急急点头,又连声应允。江心月见此情形,只觉得心中畅快不已,便揭开锅盖,然后将小虾悉数放入其中。文火再炖片刻,米饭的香气和着小虾的鲜香便迎风飘散开来。
江心月于是帮慕容云真盛满一碗米饭,又额外拣出许多小虾放入其中,如何能不让人心中生暖呢?慕容云真接过米饭,却也牢牢的握住她的小手,感动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江心月微微低头,却是开心着暗暗偷笑。
这一顿饭是慕容云真吃的最香的,也是他吃的最久的,待他放下碗筷之时,天『色』已经彻底的暗淡了。江心月却忽然像大人一般恬静的看着慕容云真吃下自己做的饭,心里是满满的幸福之感。
饭后,江心月与慕容云真便静静的坐在这片高地上,二人都似有话要说,江心月自是心有所感情不自禁,慕容云真则是心生无尽的感动。虽各有不同,却皆是发自真心。只是天公不作美,星星点点的雨水又零落下来。慕容云真便和江心月赛跑似的争相冲回船篷内,也是快意非常。
船篷之内,二人相邻而坐,慕容云真便和她讲起书上学得的有趣故事,而江心月却如个听话的小姑娘般默默倾听。不知讲了多久,当慕容云真兴高采烈的询问江心月见解之时,她早已靠在自己背上沉沉睡去。
慕容云真这才觉得尴尬,但随即又抽了自己一耳光,并暗暗骂道:“心月纯洁的就如邻家妹妹,如今又辛劳一天,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是些狗屁。”
慕容云真于是身手取来一件衣物给熟睡的江心月盖上,然后便静听雨打船篷之声。淅淅沥沥的雨声便如催眠曲一般,微微熏熏的将慕容云真送入了梦乡。
是夜,慕容云真做了一个非常美妙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