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叶滔都忍不住想大吼一声以抒胸臆,又想到自己此时的任务,不敢有丝毫放松。
强压下心中激荡,回到大殿补充了一些干粮,然后闭目养神起来。
殷玄暗暗关注着叶滔二人的一举一动,心中感觉好像自己无意间又错失了什么,右手一掐,胡子又少了几根。
夜深人静之时,他突然眉头一动,那古怪的黑衣二人组竟悄然离去,至此至终,一言不发。
弄险峰,山崖边。
一颗高大的树梢上,叶滔蜻蜓点水,站在上面随风而动,眼神犀利地盯着下方一处黑暗中掩映着的宅院。
根据六爻铜钱起卦得到的画面角度,借助弄隐寺,终于锁定了目标。
刚刚他已经把这里的情况向叶淳说明,府城东门外伏杀他们父亲和叔伯兄弟的凶手,就藏在此处。
叶淳难得地呼吸紧促了几分,他跟着少爷晃悠了一天,见证了他的所作所为。
他和孙玉海一样,都知道叶滔在查那些凶手,但看他东一下西一下的操作,着实摸不透其中的关节。
毕竟以架海帮的人手,都还没有丝毫线索传回,实在难以置信!他居然已经锁定了凶手具体的位置。
弄险峰,夜凉如水。
风起时,雾浪如波涛汹涌,腾蛟起凤,却又无声无息,只带来点点冷润。
一道黑影从山腰飘摇而至,间中脚尖在树梢轻点,又腾空而起,终立于宅院东北角,纹丝不动。
灰黑的面具一侧,随着内力的运转,耳廓微微煽动,将院内动静尽收于胸。
树上的鸽子偶尔传出一两声“咕咕”,旋即又陷入沉睡。
最右侧客房内,两道鼾声如雷,不知何时,房中竟站着一道黑影,虚空一闪,寒光隐现。
“哧”
鼾声乍停,一切归于平静。
如法炮制,处理了最左侧房里的二人,其中一人,右臂尽失,面色苍白,瞪大着双眼,想必,他走得很不安详!
令叶滔意外的是,当他来到靠中间的房间时,那人已经起身,弓背持刀,作势欲扑。
终归是刀口添血的汉子,没有失了警觉,只消失了片刻的呼噜声竟让他有了准备。
没有遇到激烈的拼杀,实力确实不对等,神出鬼没的黑刀宛如蛇蝎,令人心惊,区区几招,已见分晓。
那人捏着刀,躺在墙角,空中弥漫着血腥味,粗重的呼吸意味着他受伤并不轻。
“呼”
火折子点燃了桌面的油灯,一切呈现在眼前。
黑衣,黑面具,黑刀。
“威源镖局的人,是谁让你们杀的?”面具下传来沙哑的声音,如金铁相击。
“呵呵”
傅圭嘴角淌血,惨然一笑,跪坐起来,举起刀,遥指黑衣人。
叶滔作势欲攻,那人竟忽然反手一拉,“哧”脖子上一道血线显现。
叶滔一怔,本想留着这个领头的好好问问,此人竟如此果决,甚至没有说一句完整的话,便自我了断。
还是实战经验不足,非要装逼,要是早早控制,哪有这么多屁事?
四处翻找了一番,没有所谓的线索,只找到几块府卫军的军牌和制式长刀。
“南江府卫?先攻?傅圭?”心头一动,暂时收了起来。
端起油灯来到院子正中树下,左右挥动了几下,便入厅等候。
片刻之后,跳入院内的叶淳,“咕咕咕咕”从树屋掏出两只鸽子拿进屋内,就着灯光看了起来。
“嗯?郑三?”
二人对视一眼,果然就是郑家,他现在想起来了,那晚父亲和舅舅说过的话,郑少沅乃是郑家三长老的亲孙子。
三长老,郑行瀚!
强杀入郑府肯定不现实,世家自然有高手坐镇,一个不慎,便会陷入围杀之局。
二人分几次将尸体运进山林深涧抛下,又仔细处理了房间的手尾,好像这些人自己离开了一样。
他思来想去,当务之急,还是处理母亲和镖局众人,不能再耽搁了,只有这样,才能无后顾之忧。
出乎意料地顺利,解散镖局的想法得到了母亲和众位叔伯兄弟的赞同,毕竟这次的事情太大了,血腥得令人压抑。
在母亲压抑的哭声中,将父亲葬入了族中祖地,叶福葬在了旁边不远,又帮忙安顿了镖局其他死者。
哪怕是六品高手,叶滔也疲惫不堪,主要还是心累,需要操心的东西太多了。
叶滔也不是吝啬之人,除了抚恤死者家属,剩下的人也都给足了遣散的银两,甚至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都分了些。
威源镖局。
取下镖旗,关上了大门,至此,威源镖局落下了帷幕,叶滔心中一叹,父祖创下的基业,不知是否还有再起的一天。
平心而论,在他手里至少是不可能了,他志不在此。
叶府,客厅。
“去京城安家?”
孙玉蓉带着憔悴的面容,惊讶问道。
“滔儿,你可知你父亲其实......”她欲言又止,不知想到什么,有没有开口。
不知为何,她竟突然想起了那日来府的李姑娘,听说就是来自京城。
家里此时的状况,容不得她多想,又提起父亲孙老爷子,不免担心,家中只有她姐弟二人,弟弟现在这样让她如何放心。
“外公那里我去说服,母亲放心”叶滔安慰道。
孙府。
“表少爷来啦!”
叶滔的上门惹得一阵鸡飞狗跳,孙玉海至今未婚,叶滔算是叶、孙两家唯一的第三代了,当然地位极高。
孙老爷子握着外孙的手,拍着手背,一阵安慰感怀,女婿的事,也令他心痛不已。
或许是商人趋利避害的本能,老伴儿已经不在了,老爷子对搬去京城竟大大的认可,免去了叶滔准备好的一大堆口舌。
约定好了出发的时间,这段时间便是产业的处理,各方面要处理妥当,毕竟,居京城,大不易,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叶家和孙家产业的脱手很顺利,毕竟都是挣钱的买卖,再加之架海帮汪拓洲明面放出的话,倒是无人敢故意使绊子。
南江府,西门。
临行的日子到来,还是这个熟悉的西大门,此时却已物是人非。
三四架马车,一二十辆货车,还有几十号人手,队伍准备妥当便要出发了。
孙老爷子坐在马车内黯然神伤,儿子终归是长大了,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朋友。
另有十几号架海帮好手一路护送,就是孙玉海向汪拓洲求来的。
手指搭了下车帘,却仿佛怕烫一样,又飞快地拿开,轻声吩咐车队启程。
正在这时,有马蹄声“哒哒哒哒”传来,很快来到近前。
“噗”一声传来,又听到“咚咚咚”三声响。
“孩儿不能随父亲身边尽孝,还请父亲保重身体!”孙玉海呜咽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
老爷子一把拉开窗帘,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儿子,不禁泪流满面,挥了挥手,车队已然前行。
只是,此行千里,不知前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