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倾城恭敬地立在龙首峰碧霞洞门口,尽管此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但他也丝毫不敢流露出轻慢的表情,因为这处洞府是天云宗太上长老秋万山的闭关之地。
天云宗年轻一代弟子中几乎没有人听说过秋万山这个名字,但陌倾城心中却一清二楚,尽管自己贵为天云宗掌门、天下正道盟主,可秋万山这个老怪物就是潜藏在自己身后的巨大阴影。只要秋万山一天不死,陌倾城就一天不是天云山真正的主宰者。
传音用的玉简已经投入洞中,但秋万山是否会破关见他,陌倾城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过了片刻,洞府的石门轰然洞开,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洞中传来:“进来吧。”
陌倾城心中一凛,自己一提玉尘子的名字,秋万山就出关了,看来那个玉尘子真的非同小可。
他不敢怠慢,忙走进碧霞洞中。
一个面如冠玉,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道人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一双眼睛似闭非闭。
陌倾城看清楚年轻道人的脸,大吃一惊,他上次看到秋万山时,秋万山还是四十岁的模样,想不到经过多年的闭关,秋万山已经开始返老还童。
“怎么?认不出本座了?”秋万山睁开双眼,瞥了一眼陌倾城,那深不可测的目光绝不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够拥有的。
陌倾城这才回过神来,忙恭恭敬敬地给年轻道人行了个礼:“恭贺太少长老,修为又有精进!”
秋万山鼻孔里哼了一声,显然没有为陌倾城的恭贺感到半分愉悦:“你确定今日在龙首峰上破阵而出的是玉尘子?”秋万山的声音依旧苍老干涩,和他年轻的容颜格格不入。
“弟子也不知他是否真的是玉尘子,不过他的修为的确惊人,若是全力施为,一合之内就能取我的性命。”
“一合之内取你性命又有何难。”秋万山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你且说说他的模样。”
陌倾城一五一十地把玉尘子的模样描述了一遍。随着他的描述,秋万山的脸越来越铁青。
待陌倾城说完,秋万山的手掌猛地一拍蒲团边的香炉,那千年寒铁所铸的香炉竟然直接化为粉末,盛怒之下,他的脸上迅速爬起皱纹,整个人急速苍老,瞬息之间就变成了一个耄耋老人。
陌倾城在一边骇得脸色苍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太上长老息怒,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
秋万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才又慢慢消失,他又重新变成那个玉树临风的年轻道人:“看来玉尘子真的从焚天鼎里脱了身。两千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打开大鼎的方法,却从未成功过,不知这次是谁打开那大鼎的。玉尘子既然逃出生天,天下怕是难逃一场血雨腥风了。”
“弟子没能把玉尘子留下,还请太上长老责罚。”
秋万山摆了摆手:“罢了,天下能留得住玉尘子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本座也到了重新出山的时候了。走吧,我们一起去龙首坪。这次会盟论道的结果很快就要出了。”说罢,他身形一晃,便从蒲团上飘到了洞府门口。
陌倾城心中暗暗叫苦,秋万山一出山就意味着他手中的权利就要被剥夺殆尽了。但他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满,忙跟在秋万山的身后,向龙首坪飞去。
林嘉鱼仍然靠在山洞的石墙上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铃铛。她已经停止了啜泣,面颊上残留着的泪水也风干成了泪痕。
洞口处忽然传来一片“呀—呀—”的叫声,与林嘉鱼只隔了一道石头墙的距离。林嘉鱼知道这是三足金乌的叫声,她忙站起身,把眼睛凑在预留着的缝隙上,向外看去。
这一看让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洞外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三足金乌,少说也有上千只,还时不时有远处飞来的黑鸦汇集进来。这些三足金乌围着洞口不住盘旋,有几张还飞到堵住洞口,啄食堵住洞口的石块。
林嘉鱼心里拔凉拔凉的,看来自己已经被这些扁毛畜生发现了。她从地上捡起几块碎石,把仅剩的那道缝隙牢牢的堵上,随后就走到山洞的最深处盘腿坐下。
把同心铃小心地系在腰间后,林嘉鱼将贪欢抽出剑鞘。即便在黑暗的山洞中,贪欢仍然闪烁着幽冷的剑光。
林嘉鱼伸出两根手指,从冰凉的剑锋上轻轻拂过:“委屈你了,要陪着我长眠在这个山洞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了。”
贪欢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发出呜呜的悲鸣声。林嘉鱼鼻子一酸,把剑斜斜地插在身边,稳定了一下心神,开始入定打坐。
她要在三足金乌破开石墙冲入山洞之前,尽力恢复一点灵气。在死之前,她也要多杀几只扁毛畜生垫背。
越来越多的三足金乌开始冲击石墙。这座石墙不过是由碎石垒成,十分简陋,哪里架得住这么多三足金乌接连不断的冲击,很快就有石块从墙上掉落,整座石墙开始摇摇欲坠。
不知是哪一只三足金乌的冲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石墙轰然倒下,激起的尘土弥漫了整座山洞。
黑压压的一片三足金乌蜂拥而入,牢牢地堵住了洞口,连一丝光线都没能漏进洞中。三足金乌发出的鸣叫在洞中不断地回响,几乎要把林嘉鱼的耳朵震聋。
林嘉鱼一跃而起,掣起身边的贪欢,一招彩云追月向鸟群飞扑过去,无数扇动的翅膀从她身边飞掠而过。璀璨的四色剑光在一片漆黑中骤然亮起,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
剑光所持续的时间也和闪电一样,瞬息之间就熄灭了。
林嘉鱼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剑势凝滞在半空中,无法再前进分毫,随后她就感到一双有力的臂膀环在了自己的身上。
“对不起,我来迟了。”疲惫但又温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猛地向前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肆意地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