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香主,这件事情你难道不应该给本座一个交代吗?”银轿子里的人并不理会跪在地上千恩万谢的黄雁和刘灵,而是像柳如烟的爷爷柳青松发难。
聚在高台之下的人群中立刻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三步并做两步地赶到黄雁和刘灵身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实在不知斋主的意思,还请斋主明示。”
“谁都知道柳如烟是你的嫡亲孙女,是你的掌上明珠,自小就受你的疼爱。这次本座决定将柳如烟送到断岳山庄去做胡云飞那个皓首匹夫的炉鼎,你表面上虽然欣然答应,可心底里恐怕如同刀割一般吧?你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孙女成为别人的禁脔,这才暗度陈仓,派了一队死士将她从黄雁和刘灵手里救下。柳青松,你好算计啊。”
柳青松闻言大骇,一部白色的胡须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如烟能为血云斋做出牺牲是她的荣耀,属下也与有荣焉,又怎会有半分怨言。请斋主明鉴,请斋主明鉴啊!”
林嘉鱼皱了皱眉:“这血云斋的斋主未免也太过糊涂了吧?若真的是柳青松派出的死士做的,又怎么会留下黄雁和刘灵的活口?”
秦秦鼻子里哼了一声:“这血云斋的斋主一点也不糊涂。太极居虽然不是什么大宗门,但门下修士也不在少数。这些太极居的修士都是随波逐流加入的入了血云斋,但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太极居的原来的宗主柳青松在这些人当中威望崇高。血云斋斋主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想方设法找柳青松的茬,好将他的威望打压下去。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太极居真正消失。”
坐在银轿子中的人声音一沉:“柳香主,你的意思是本座错了?”
这句话一出口,只听得一阵呛啷呛啷的拔剑声,护卫在银轿旁的素衣少女们纷纷拔剑在手,口中呵斥柳青松。
“柳青松,你这丧家之犬,对斋主阴奉阳违,该当何罪?”
“柳香主,现在认罪,斋主还能网开一面,不要再狡辩了!”
在一片呵斥声中,柳青松以头顿地,连连高呼:“斋主,属下冤枉啊!”
立在木台下的修士中也有不少原来是太极居的人,见柳青松讨饶的模样,一个个摇头叹息。
跪在地上的刘灵眼珠子一转,高声道:“启禀斋主,弟子想起来了,昨夜劫走柳如烟的那群修士用的似乎都是太极居的功法。弟子身上这道伤痕就是太极居剑招撩剑式留下的!”
“柳香主,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银轿中传来的声音变得阴测测的。
“刘灵,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含血喷人,如此诬赖于我?!”柳青松双目恣睢,怒视刘灵。
“将这吃里扒外的老狗碎尸万段!”那群素衣女子又开始鼓噪起来。
挂在银轿前的幕布猛然掀开,一道素白的身影猛地掠向跪在地上的柳青松。
这道身影飞掠的速度实在太快,当台下的修士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这道身影已经倒飞回轿子中,帷幕重新落下,将银轿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随后,惨叫声才突然响起。
那是柳青松发出的声音。他此刻在地上不住地翻滚,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楚。眼尖的人可以看到柳青松的手掌正捂在下肋,黑红色地鲜血正他的指缝当中不断溢出。
“柳香主,念在你这次是初犯,本座格外开恩,留你性命,只取你左侧肋骨一条,你可有怨言?”
柳青松忍着疼痛,一字一句地道:“属下不敢,谢斋主开恩。”说这几句话似乎费了柳青松很大的力气,他的额头立刻就沁出了几颗黄豆大小的汗珠。
“斋主仁厚,泽被天下。”护在银轿周围的素衣女子们又齐声高呼。
秦秦啧啧叹息了几声:“血云斋斋主下手着实狠毒,竟然直接取走了柳青松一截肋骨。”当修士的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以后,一般的骨肉伤损都可以用灵气催动再生,可那肋骨拱卫丹田气海,每日受着气海中的灵气滋养,早已与普通骨肉不同,一旦伤损要重新长出不知要消耗多少灵气,而且对丹田气海也有损伤,修为都会下降一个层级。
秦秦见林嘉鱼不搭自己的话头,有些奇怪,一转头就看到林嘉鱼脸色煞白煞白的。
“林姑娘,你怎么了?”他的一颗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秦公子,你有没有看清楚坐在轿子里的人的模样?”林嘉鱼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看清楚了,是个穿着素白月裙的年轻姑娘,眉目间倒是和你有几分相像。”秦秦点了点头,血云斋斋主的速度虽然快,可是还没有快到能逃过秦秦眼睛的程度。
“你知道她是谁么?”
“莫非林姑娘认识她?”秦秦有些诧异了。
“不错,她叫做林瑶,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也是。”林嘉鱼有些艰难地答道,“我和她之间有过一段仇怨,后来她和陌无伤一起离开了天云山,不知所踪。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她,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里重逢。”
“陌无伤?莫非是当初和云中君并称为天云双璧的那个陌无伤?”秦秦悚然动容,当年陌无伤在年轻一代弟子中也是响当当的。
“不错,正是那个陌无伤。”林嘉鱼点了点头,“想不到才这么几年,林瑶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血云斋的斋主。说起来,我们这对姐妹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像啊,只是不知道陌无伤去哪里了。”
正说着林嘉鱼就听到身后有一道劲风扑面袭来,随后就感到一股巨力打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整个人立刻飞了起来,砸在窗棂上。这庙荒废多年,已经破败不堪,这窗棂在虫蠹雨淋之下早就腐朽了,哪里承受得了林嘉鱼的分量,立刻碎裂开来。林嘉鱼撞碎了窗棂,整个人摔在了破庙中央的空地上。
这异变发生得实在太突然,空地上的血云斋修士见突然有人摔进来,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他们一时间也弄不清这个光头小沙弥是敌是友,所以也没有贸然动手,只是一个个警惕地瞪着林嘉鱼,等着斋主的指示。
秦秦回头一看,就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一头黑发束在脑后,面容英挺,只是肤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呆滞。
尽管眼神呆滞,但他的行动却绝不呆滞。他手指在胸口一抹,手中立刻就多了一把漆黑如墨的弯刀。
秦秦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这把刀是断魄?莫非你就是陌无伤?”他博闻强记,知道宝刀断魄是陌家家传宝刀。
回答秦秦的是迎面而来的一刀。
刀速极快,快到看不见刀影,只能听到刀声。
秦秦的身法却比刀还要快上一些,一个侧身让过了迎面而来的刀锋,手中无相扇在刀身上一点,刀身往外一荡,这雷霆万钧的一刀就被秦秦化解。
“好刀法!”这时秦秦的赞叹声才说出口。
年轻男子依旧不搭腔,手中的断魄刀却越挥越快。秦秦知道断魄刀能在短兵相接之中阻滞对手的灵气运转,所以不敢硬挡,只是凭着灵巧的身法在偏殿之中左闪右躲,只是刀气纵横之下秦秦的衣衫已经被断魄刀削去了几块。
秦秦一边闪躲,一边就看到了神像下的那口铜棺,这才发现棺材的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了开来,心中立刻了然。眼前这个状若疯虎的男子之前应该一直躲藏在铜棺材之内,后来自己和林嘉鱼的对话惊动了他,他才推棺而出的。这么一想,秦秦心中不由暗暗悔恨,若是进偏殿之后对那口铜棺材多上点心,林嘉鱼或许就不会挨上那一掌了。
林嘉鱼挨的那一掌虽然势大力沉,但林嘉鱼的修为早已今非昔比,又有焚天鼎护身,刚刚那一掌只是让她气血翻涌,却并没有让她受伤。
“何处来的小沙弥,竟然敢在此地撒野,冲撞斋主的罪过你可担待得起?”刘灵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呵斥道。
林嘉鱼却不去搭理她,而是一脸警惕地望着高台上的银色轿子。虽然视线被银轿子前的幕布挡着,但她知道此刻林瑶一定也在看着自己,就好像她正看着林瑶一样。
“能挨上他一掌而不死,看来你不是个普通人。”林瑶的声音从轿子里面传来。
林嘉鱼余光往偏殿里一扫,就透过支离破碎的窗棂看到了里面正在激斗的二人。
“陌无伤!”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今日怎么连遇故人。
“陌无伤?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林瑶的声音立刻变得尖利起来。
“我不仅知道他的名字,”林嘉鱼重新注视着那顶轿子,“我还知道你的名字。好久不见了,林瑶。”
“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称呼本座了。”沉默了一会儿,轿子里声音重新响起,“你应该是天云宗的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