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顾莫阏非但没有替张平说任何一句求情的话,甚至连提都没有提一句,反而今日直接提携了太傅门下的人任新得到兵部侍郎就职。
这让一众的朝臣们皆不由得对这样的顾莫阏感到惧怕,因为你根本猜不到这个男人下一步该怎么做,也给人们敲响了警钟。
自然,这件事情彻底的触怒了夜谌旻,前几日夜谌霖给他寄了一封信他倒还想着不置理喻的,不过如今当贺家一门被冠上了有着通敌的嫌疑的罪名后,他再一次的已经忍不住了。
他是聪明的人,知道有时候明哲保身比揭竿而起更加的好,可是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明哲保身只能让顾莫阏一点点的架空自己,将自己毁于一旦。
他也是个聪明人,即便在怎么也不会将自己背后的人给卖了,因此,并没有明目张胆的反了,幸而夜谌霖的那一封信提醒了他。
第一时间递了一封书信上面全部写满了忠言陈词,身段放得有多低就有多低,用词用的有多忠言都多忠言,将自己的身段已经放到了最低点一般了,他不是个这么容易折服放下身段的人,只不过现在形势所逼,即便自己再怎么不能忍受,此刻还是要忍受着自己心底对顾莫阏的深恶痛绝,对夜谌北的不满。
那封送进宫的奏章中,写的明明白白,自己的忠心,自己的毫不知情,甚至还列举了许多种可能和不可能,甚至还在最后加了一句话,若是夜谌北真的觉得自己对大梁有异心的话,可以第一时间摘了他的脑袋,挂在城外以儆效尤。
这一招狠,因为夜谌北现在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夜谌旻和溧阳王之间的往来,还有他现在也并不知道夜谌旻和溧阳王到底交涉到什么程度,若是这件事情第一时间处理不当的话,那么只会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也是引发国战,与陈国之间挑起战争,会被落得一个嫁祸他国亲王,其实是大梁狂妄自大,恶意挑衅的行事。
虽然,陈国的人不恋战,可并不代表就要忍受这样的诬陷。
而第二种,便是真的将夜谌旻给处死,将他的尸体悬挂在城墙上,那么他就会落得一个暴君之名,落得一个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想方设法的架空自己兄弟的权利,和除掉那些对皇位具有威胁的人,落得一个暴君之名。
因此,夜谌旻的这一封奏章还真的让他什么都不能做。
因此,在看完这一封从齐地传来的奏信的时候,皱紧了眉头。
甚至连一旁的常喜都察觉了,他此刻烦闷的心境,皱紧了眉头。
常喜是个心细的,毕竟伺候了夜淳茂这么多年,而今,在看到眼前的夜谌北的时候,细心的询问了一声。
“陛下,可是齐王殿下这奏信上写了什么威逼之词?”他问着。
夜谌北抬起了头,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常总管,无奈的轻声一笑。
“我这个七弟你也是见过的,这么多年来在宫中不争不抢,也不强出头,可是聪明才智还是无人能及的,父皇还在世的时候也说过,老七的才能的确实是上上之选;若不是因为德妃做错了事情,风家以前犯了错,这个皇位怎么会落到我的身上。”
“现在,他的这个奏信上写的很清楚了,为了大梁的国体与安危,将自己的命交由朕处理,若是朕真的觉得他有异心要杀他,杀他便可,把自己的命交代的清清楚楚的,若是朕真的动了他,只怕会落得一个斩草除根的昏君的名声,让所有的人都觉得朕的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
这的确是一个攻心的好方法,只是……
夜谌北深吸口气,就这么将手中的奏信合上,转身递给了一旁的常总管。
“给丞相送过去,让他看看,毕竟,处置贺家是他想要的结果。”
夜谌北道着。
常总管接过了他手中的奏信,这才道了一声是,朝着御书房外走去。
——
这几日,夜晤歌都没有见到顾莫阏,倒是听闻简月说着关于顾莫阏的事情,听说,他这几日总是去瑞亲王府,而且似乎身体真的恢复了正常,并没有以往的苍白面色了。
不过,她却开心不起来,因为心中想要杀了顾莫阏的欲望越发的强烈,甚至前一刻还在询问简月关于顾莫阏的情况的时候,下一秒自己的意识又被身体里的蛊虫左右了,再一次的掀掉了木桌就这么夺门而出。
幸而被简月给拦了下来,再一次的给劈昏了过去。
简月从怀中掏出了瓶子,照例的倒出了一些紫色的药丸,这是顾莫阏前几日给她的,说是在夜晤歌蛊毒发作的时候便吃上一粒可以缓解。
一开始,这个药丸确实是有用的,在夜晤歌被蛊毒折磨的时候,吃了下去不消一会儿便压制下了发作的蛊毒。
可是昨日,她发现这东西已经不是这么有用了,今日夜晤歌一早发作的时候已经要吃五颗了。
简月将那些药丸塞到了夜晤歌的嘴里,又往她嘴里灌了水,将她的下巴抬起让她好顺利将那些药丸吞下去不至于噎着。
到最后确定夜晤歌拖了下去,才和檀香联手,两人将夜晤歌给扶到了床上。
檀香就这么在一旁看在眼底,眼眶子里面已经蓄满了泪道着。
“简月姐,公主身上的蛊毒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这样下去,怕是……怕是……”
她哽咽着,已经说不下去后面的话了,因为这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现在的夜晤歌,其实和等死没有什么区别。
“丞相一定会有办法的。”简月道着,就这么看着床上脸色略微的有一丝不正常的白的夜晤歌,嘴里喃喃的道着这么一句。
“一定会有办法的。”像是方才说的那一席话自己难以信服一般,此时的她又坚定的重复了这么一句。
简月是个从来不轻易失落且流泪的人,可是此刻自己的眼眶子里也蒙上了一层泪雾。
她深吸口气,看着这样的夜晤歌。
想着自己第一次见到夜晤歌的时候的样子,她的眸子里永远散发的都是自信的光亮,这么聪明的一个女孩子,在自小经历了一切非常人所能承受的事情过后迅速的成长了起来,将自己变得强大。
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在查到了司萍的死的时候,能那样干脆利落的将正得尹采之信任的贺氏给绑了,就地正法。
她聪明,美丽,手段干脆利落,可是却也不会殃及无辜,她甚至能伸手去救自己仇人的儿子,帮夜晤涵不止一次。
这样的一个人,聪明,美丽,干脆果断,不可能就这么死掉的。
她相信夜晤歌,也相信顾莫阏,这样的两个聪明的人一定有办法去救自己。
“你在这里看着少主,我去隔壁院子看看丞相回来没有。”简月说着,就这么看着眼前的檀香道着。
檀香点了点头,简月这才快步的走了出去。
一直到了丞相府的大门口,果然瞧见了和御绝云一起回丞相府的顾莫阏。
最近一段日子,御绝云似乎每日都跟着顾莫阏的。
在瞧见简月的人影的时候,御绝云便对着一旁的顾莫阏唤了一声。
等到顾莫阏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简月快步的朝着此处走来的身影。
“她这几日的状态如何?给你的药有用吗?”顾莫阏询问了一声。
简月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少主的意识和行为越来越不能左右和控制了,今日一早吃了五颗才能勉强镇住,方才再一次的被蛊虫腐蚀了意志。”简月回答着。
顾莫阏听着,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握紧了分。
“再等些时日……”他喃喃着,像是极力的在压制着些什么。
不过,今日,他的面色也并不正常。
脸色没有昨日的正常,有些苍白。
简月就这么看着眼前的顾莫阏,微微的怔住了,因为她瞧见了顾莫阏胸膛之上的衣衫似乎被一抹红晕给染湿。
她一惊,震惊的出了声。
“丞相,你受伤了?”
因为的简月的这一声,一旁的御绝云第一时间警觉的看着眼前的顾莫阏快步的上来前挡在了顾莫阏的面前。
“他无碍!你先回长公主府守着长公主吧!他这里有我。”御绝云说着,在简月还在错愕的当下,已经伸手将顾莫阏的一只手给落到了肩上,朝着丞相府的大门走去。
独自留下了简月一人在那里怔住了,就这么看着顾莫阏和御绝云的背影。
不解!
看,顾莫阏胸口的印记应该是血。
那应该是心房的位置,可是又是谁伤了他!
简月就这么愣在那里。
一直到丞相府的大门合上的时候,御绝云才放下了顾莫阏的手,无奈且严肃的苛责了一声。
“不知道自己身上是有伤的吗?还那么用力。”他说,想来是方才顾莫阏在听到说那药已经抑制不住夜晤歌身上的蛊虫的时候,太过激动用了内力而牵扯了伤口。
“我流血,又不是你,不必这么紧张。”顾莫阏的声音就这么淡淡的响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御绝云道了一声。
“我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吗?那可是心头血,是你心房流出来的。”御绝云道着,眉头拢得更紧了。
“你就这么用你的心尖血温养着,可知当你的心头血流净的时候就没命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御绝云的脸色沉了沉。
“所以,要在这身体里的血流净之时,把一切都处理好。”
“你顾家一脉单传,要知道你一死顾家可就绝后了。”御绝云的声音就这么响了起来,语中难得的严肃与无奈。
“我还有个妹妹。”顾莫阏轻声笑着。
“你……”御绝云握紧了拳头,就这么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一下子有些看不透了。
“你对她……”忽然,他的声音就这么喃喃着,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从来没有瞧见过你为了谁这么执着和不顾一切过,我和你从小算是一起长大。”他说,就这么深深的看着眼前的顾莫阏。
“以往,我觉得你这个人冷,似乎对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正眼看一眼,因为没有人能够入的了你的眼,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你……”说到这里的时候,御绝云的面色忽然变得深沉起来,就这么看着眼前的顾莫阏。
“顾莫阏,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这样的放不下了。你既然心里有她,那时候为什么不娶她,还任由着她嫁给别人。”他说,满脸的想要知道答案的迫切。
“你为了他可以赔上自己的命,还要在最后的日子替她铲平一切的障碍,这还是你吗?”
对于御绝云的这一声声质疑,顾莫阏只是轻声一笑,摇头不语。
似乎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这么再一次夜晤歌这么一个女人了。
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丢弃。
他顾莫阏聪明了一世,却还是逃不过二十五岁的一劫,或许那个人命理批的不错。
夜晤歌就是他的大劫!
终归过不过二十五岁!
若生,必死!
“你知道我出生的时候,有一个相士给我批过命吗?”他说,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御绝云道了一声。
御绝云怔了怔,想着似乎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是好像又有哪里并不对劲儿。
因为,他只知道这么一回事,都说顾莫阏命里富贵,大有作为。
还有一个便是顾莫阏活不过二十五岁。
御绝云怕是早就忘了,若是顾莫阏此刻不提,他便也真就想不起来了。
“没错,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所以,我才戴着这张面具。”顾莫阏道着,伸手,就这么指着脸上的那半张面具。
“本来不信,可是现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顾莫阏冷声一笑。
“只有三个月了……”他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离二十五岁只有三个月了。
所以,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替夜晤歌铲平了一切的道路只有三个月了。
“我若不在,护着她。”他说,就这么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御绝云道着。
御绝云,就这么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到最后,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就这么瞪了眼前的顾莫阏一眼。
“你不是从来都不相信江湖术士之言吗?”他说,声色俱厉。
“是啊!不相信,可是,用情至深了。”他说。
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