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二刻,皇宫南门的玉华道上集满前来进谏的臣子,其中不乏浑水摸鱼,观望形势的主,可夏景帝无令,宫卫所的千牛卫、禁军阁的将领根本不会放这些臣子入宫,在大半夜中,这可把进谏的臣子冻成孙子,即便这样,这些臣子也不敢轻易离去,他们生怕有什么动向消息错过自己,让后待明日早朝以后,罪落起身,来个抽根决底的归路。
上书房,远远看去,灯火通明,房外朗庭走道上,禁军成对,甲胄林立,那模样就像是大难来临一般,殊不知这仅仅是禁军的应事反应,那禁军中郎将余长海心思缜密,对于今夜朝堂大员接连被杀的情况,他唯恐发生乱臣冲击宫廷,威胁皇帝性命,故而一通调遣,除却后宫兵甲两千,分守内外两门,其它数千禁军全部调往乾清宫、上书房、正德大殿三处。
“陛下,刚刚中书阁来消息,除了刘勋、杜如庭的命案,另外还有六部各司郎官司吏十几人的府邸发生大火,死伤人数,估测来看,至少上百人以上!”
伏案前,殿中监常林低声传着话,只是伏案后的夏景帝闭目养神,似听非听,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这让常林心中打鼓,深下思量,常林与高柔、刘勋都是东宫旧臣出身,现今位居朝堂前列高位,刘勋从一个亲掌皇命的纠察使突然落到革职的地步,这无异于从泰山之巅摔到山地凹坑中,不说粉身碎骨,也将没有回头之日,现在倒好,回头的迹象还没有彰显,这老小儿竟然以暗中作乱,袭杀杜如庭的法子结果掉杜府一门,自己也被杜如庭的家将家奴给干掉,乍眼看之,简直就是江湖乱斗一般。
常林心惊胆战的说完,夏景帝依旧没反应,这让常林越发的不安,不过夏景帝看似神游蓬莱,实际上余光细目早就把常林的模样给收之眼底。
“咳咳…”
忽然两声轻咳传出,常林心神一散,当即跪地叩首:“陛下,今夜陡然生事,情况多变,这些消息来的紧凑,虚实未定,微臣也不敢琢磨其中细节,所以请陛下恕罪!”
看着常林的反应,夏景帝起身:“朕想知道…单单的权争之祸,怎么就变成乱臣袭斗!”
此话入耳,常林犹如风冲心魂,只把他击的神魂颠倒,不知所措,作为近臣臣子,常林这几十年来的政治感官不说灵敏如神,也知道有些话该听,有些话不该听,就比如夏景帝的问话,这是帝心权术,作为臣子,只需奉命行事,而不是和上位皇权者商议,可夏景帝偏偏把它说出来,这是什么意思?不外乎用之先行,于后罪身的意向。
夏景帝问话常林,常林背脊生汗,半晌不敢应,这让夏景帝心烦,也就恰逢时机,禁军中郎将余长海来报。
“陛下,宫廷四门已经全部关闭,宫卫所所有千牛卫巡防调派,臣将敢言,只要没有陛下一字令,纵然是只飞鸟,也不能在宫中生息一瞬!”
只是话到一半,余长海顿了顿:“陛下,据宫卫所的值守将领来报,皇宫南门、东门皆聚集起大量的进谏臣子!”
“进谏臣子?哼!”
夏景帝冷声,虽然只有一字,可是常林周身的冷意再度沉重三分,他跪地僵硬,如磐石落根,夏景帝道:“朝臣毙命,权风乱流,臣子不行臣尊之道,看来先帝、先皇的整吏之术运用的还不够透彻,余长海,立刻命宫卫所值守将领去落录前来进谏臣子之名,官位,天亮之前,交由中书阁,给朕一份清晰的笔录!”
“臣将遵旨!”
余长海得令离开,夏景帝才重新看向常林:“你起来吧!”
得到准许,常林缓缓起身:“陛下,臣请罪!”
“你何罪之有?”
“臣身为东宫旧臣,却没有做到为陛下分忧尽责的分内之职!”
这话让夏景帝心情稍缓一二:“朕接位于战祸之中,中都四海飘摇无定,一些臣子根深蒂固,自以为从身三朝老臣,以朕青岁,就可以肆无忌惮,可朕念在他们效忠之礼上,不愿再添杀戮,现在倒好,他们自己却挥刀拼杀起来,当真目无王法尔,目无朕之威尔!”
“陛下息怒!”
常林从这话里也嗅到一些味道,那就是夏景帝并不打算以刀戈落首的结果来惩治他们这些派系朝臣,于是常林顺声道:“陛下,为今之计,是尽快寻那凶手,将刘勋、杜如庭及其它官吏的命案给定性强压,缓了群臣的忧心,让后再以各罪引之,徐徐安定,如此大局放定!”
“那么你呢?你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位置!”
夏景帝直问,常林缓了口气,让后拱手:“臣愿告老还乡,修建宗祠,时时告慰上天,以反省曾经之过!”
话落,常林跪地:“陛下,权臣之为,虽是人为,可非人之过,不管刘勋和杜如庭如何作乱,他们终究是臣下之人,也从未有过反皇之心,与之相比,臣亦是相同,人心贪婪,何其多也,现在陛下警醒于臣,臣感恩戴德,可也希望陛下,能够真正的宽宏万民,恩威万世!”
“放肆!”
常林这番暗中请求之言让夏景帝心怒不已,身为上位者,最厌恶的就是权风相斗,皇帝,需要的是臣子平衡,而不是臣子夺权,可再转念来想,常林所言乃是更古道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乃至将来,永远都是朝堂的一道枷锁,能够掌控多久,就看皇权者的实力有多强大,诸如夏安帝,威名显赫,雄才大略,掌位五十余年,为大夏开疆扩土,成就一代功业,再比如夏武帝,声威虽响,于乱中继位得大一统天下,可却仅仅疲心疲身五年,便命花凋零,驾着仙鹤西去而不归,给夏景帝留下了这摇摇欲坠的大夏基业,也亏得夏安帝才略固本,军行忠将死命拼杀,才算能保住大夏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