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的话就像是冬天里被泼了一盆冷水,让徐长安的整颗心都凉透了,脸色顿时便垮了下来,一副愁苦万分的模样。
马晋见状不由轻轻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很欣赏徐长安,但徐长安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的模样,还是让他有些不爽。
“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吗?”马晋转头看向王承恩沉声问道,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他不相信没有缘由,一定有什么隐情。
“是的,公子!”王承恩弓着身子回道:“咱们的人几乎将黄府的人查了一个遍,徐夫人自从回到黄府就没有出过门,也没有接触过任何的外人,徐夫人的父亲黄英虽然希望她嫁到钱家,却也没有逼迫徐夫人,老奴也曾派人暗中询问过当天在场的人,那天黄老爷忽然提起此事……”王承恩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徐夫人就满口答应下来,据在场的下人说,当时黄老爷也十分的惊讶,还反复问了好几遍,徐夫人都肯定的答应了下来。”
马晋眉头皱的更深了,而徐长安已经完全呆住了,双眼圆睁张着嘴巴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马晋低头沉吟了片刻,抬头道:
“黄府可有什么可疑的人?”
“回公子,黄府的家奴侍卫都是家生子,几乎跟外界没什么联系,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王承恩赶忙回道。
“我不相信,婕儿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一定是有人逼她的!”这时徐长安回过神来,腾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马晋神色一肃,看着有些失控的徐长安道:
“徐兄,你不要着急,周某既然答应你将嫂夫人带回来,就绝不会食言!”
徐长安见马晋神色严肃,心中不由一突,顿时知道自己失态了,不过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对他来说黄婕才是最重要的,什么富贵荣华、雄心壮志全都是次要的,但马晋好心帮他,他自然不能不领情,所以强压下心中的躁动,有些感激的对马晋躬身说道:
“那就拜托周兄了,日后长安定结草衔环,以报周兄的大恩!”
见徐长安还知道分寸,没有被彻底冲昏了头脑,马晋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徐兄,无须如此,你我二人倾心相交,你的事情自然就是我的事情。”
说道这里,他神色一正,有些严肃的看着徐长安道:
“徐兄,你真的想要嫂夫人回到身边?”
徐长安神色也变的严肃起来,用力的点了点头,坚定道:
“婕儿与我就如皓月一般,没有她,荣华富贵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
“好!”马晋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本公子就助将夫人夺回来!”
说着在屋子里徘徊了几步,突然问道:
“这钱大钧是什么人?”
“他是当朝宰辅、参政知事——钱筠的嫡长子,说起来钱家在宋国也算不上什么大族,虽然是开国安平侯钱四海的直系后裔,但一直都是默默无闻,数百年间也没有出过什么出色的人物,也就是当今陛下登基以后才忽然发达了起来,钱筠也从小小的京西北路都转运副使一跃成为参政知事,当朝宰辅之一。”
“照这么说来,这钱筠能力十分不俗了,否则也不会青云直上!”马晋说道。
徐长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半响才说道:
“这钱筠的能力,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算是中庸吧,不过他画的风月图倒是天下闻名,谓的上是一画千金!”
马晋登时愕然,这钱筠总不至于凭着一手春宫图就扶摇直上吧。
“他们家风评如何?”
徐长安苦笑一声,看着马晋道:
“周兄,这世族之中又有几个是好人,对平民百姓们来说一些只知道横行霸道,不杀伤人命的世家子弟已经是个顶个的好人了,最起码他们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而大多数的世家之人根本就不把百姓们当回事儿,动辄就是喊打喊杀,什么奸淫辱掠、圈地占田、欺压良善、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就如家常便饭一般。”
“而这钱家就是各中恶手之一,京中路有近乎三成的妓院是他们家开的,什么拐卖孩童、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等等不知干了多少,其罪恶简直罄竹难书。”
“而这个钱大钧更是恶中之恶,性喜渔色,强占他人妻女,让人家破人亡的事情不知道干了多少,要是老天爷有眼的话,怕是早就降下雷霆劈死他了!”说着最后徐长安已经是满腔的怒火,他本就是黎庶之民,世族残害百姓的事情不知道见了多少,说实在的他也就是占了他岳父的一点光,否则也不会比那些普通百姓好到哪里去。
马晋一时间也沉寂了下来,世族之害他自然知之甚深,否则也不会大力推行新政,打压世家豪族。只是没想到宋国的世族竟比之大周的世族要还可恶一千倍,危害已经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事情要一步一步的来,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先解决徐长安的事情,既然这钱家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玩意儿,那事情就好办了,要知道欺负人的事情不但世族的人会,他一样也会…………
………………
五月一日,皇城东柳巷钱府。
这一天,是钱府大公子钱大钧大喜的日子,只是钱府门前却出奇的安静,既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锣鼓喧天,丝毫没有一点大喜日子的热闹景象。
不过视线转到钱府的后花园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见园内披红挂彩,高朋满座,一片热闹喧嚣之象。
钱筠笑呵呵的站在正堂门前与前来道喜的人回着礼,这时钱府的大管家匆匆的走了过来,在钱筠的耳边低声道:
“老爷,新娘子已经接过来了,暂时安顿在了西跨院里。”
钱筠笑着点了点头:“把新娘子提前接过来,黄家可有什么怨言?”
“他们能有什么怨言,高兴还来不及呢,能将女儿嫁到咱们钱府,不知是几百辈子修来的福气。”管家忙对着钱筠说道,显然是没将黄家放在眼里。
而钱筠也只是随口问问,自然不是真的在意黄家的看法,听管家如此说便不再提,而是问道:
“钧儿都准备好了吗,今天可是他大喜的日子!”
管家的脸色变了变,犹豫了一下才回道:
“老爷,昨个夜里少爷在玉香楼喝了一晚上的酒,到现在还没起呢。”
“嗯!”钱筠了嗯一声,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是吩咐道:
“不急,这不是还没到时间,等钧儿醒了再收拾也不迟。”
“那……新娘子那边……”管家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让她在轿子里等着就是了,她还敢有意见不成?”这时钱筠的夫人邱氏走了过来,没好气的道。
“是,夫人!”管家见邱氏脸色不好看,不敢再问赶忙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老爷,您为什么要给钧儿找个身份如此低微的女人,听说还结过婚,这不是辱没咱们钧儿吗?”邱氏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便生气的埋怨道。
钱筠瞪了邱氏一眼: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黄家虽然地位低下,但怎么着也跟史家连着亲呢,现在朝中诸事繁杂,风谲云诡,如果没有几个人帮衬着,你家老爷我这个宰辅的位置都不一定做得稳。”
“咱们为什么不求娶史家的女儿?”邱氏不解的问道。
“你家儿子是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吗?”钱筠白了邱氏一眼,没好气的道:“史家怎么会看的上他。”
“那也不应该娶一个弃妇啊,这让咱们家的脸以后往哪搁啊!”邱氏不满得嚷嚷道。
钱筠看了邱氏一眼,阴着脸道:“你以为老夫愿意,要不然也不会让人提前将黄家的女儿接回来,一切从简,就当给钧儿娶回一房侧室好了。”说着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行了,你去看看钧儿吧,让他赶快准备准备,吉时快到了!”
…………
日上三竿,很快吉时便到了,正堂中钱筠和邱氏高座中堂之上,正等着钱大钧和新娘子前来拜见,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高喝:
“大周帝国天子特使、枢密院副使、领侍卫内大臣周晋……周大人到!”
一时间满堂哗然,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
钱筠也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变的有些阴沉不定,大周钦使怎么会到他的府上来,是来给他道喜?怎么可能,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就在钱筠胡思乱想之际,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在门外响起,随着马匹的巨大嘶鸣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响起了无数铁甲兵器的撞击声,就见数百名顶盔掼甲的大周军士冲了进来。
钱筠立时便变了脸色,这大周钦使怕是来者不善啊……
过了片刻功夫,就见两名年轻男子在重重护卫之下走了进来,而他再看到其中的一个青衫男子的时候,脸色刷的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
那人不正是三日前在黄府见过的徐长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