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锦绣眼神澄亮,站在长廊之下,疑惑地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灵忘深深喘了口气,惊恐地说道:“钦差大人,钦差大人来了。”
“这么快?”方正和秦锦绣脸色微变,不由得暗暗吸了口冷汗,看来朝廷万分重视曹将军之死,那灵归寺?
方正的心纠在一起。
只见灵忘十字相扣,“是啊,京城离万县本就不远,官碟又是八百里加急,自然来得快。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希望不会给灵归寺带来灾难。”
“那位钦差大人现在何处?”秦锦绣也面带忧色。
“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寺门口了,灵元师傅让两位立即去正殿商量对策。”灵忘低着头,“听前来报信的人说:这位钦差大人来头不小,架子大得很,领的是皇上密旨,方大人、方夫人,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多谢你的提醒。”方正微微点头。
灵忘欲转身离去。
“等等。”秦锦绣清脆之音唤住灵忘。
“方夫人有何吩咐?”伶俐的灵忘折返了回来。
“我听灵元师傅提起,你和寺内的僧人都是从北方边境逃难而来的?那以前,你们都在同一家寺院修行吗?”秦锦绣神色淡若烟霭,平稳淡芬地问道。
“嗯。”灵忘微微抬起头,回忆道:“不是的,我们都是在路上相识的,最开始时,只有灵空师傅领着灵虚、灵怀和灵若,还有灵悟师傅领着灵智、灵慧和灵明。他们八人是同一家寺院的,但因为寺院被当地的官绅霸占为田,他们便一路流离失所,靠着四处化缘而生。”
灵忘仔细地说:“他们八人一路南下,后来又与逃难的灵善师傅、灵悲、灵悯、灵恩相识,人就越聚越多了。”
“那你呢?”秦锦绣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灵忘怔了怔,苦叹道:“我和灵缘师傅、灵观、灵心来自中原废都的一家小寺庙,因为不想受外族的统治,而一路南下的,我们和他们是在灵归寺相识的。之前并无任何交集。”
“原来是这样。”秦锦绣微微点点头。
“阿弥陀佛。方夫人有话不妨直讲……”聪慧的灵忘紧张地说:“难道方夫人怀疑凶手在我们这些僧人当中?”
“不是的。”秦锦绣坚决地摇头,“在真相没有大白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包括我和方正。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灵元曾经和我们提及过你们的过往,不过他平日里和你们相处的时间少,对你们不是十分了解,所以我和方正才想问问你们。”
秦锦绣亲切地说:“你是寺内所有僧人当中,性情最为爽快通透的,我琢磨着,问你是最适合不过的。”
“方夫人过奖了。”灵忘痛惜地摇头,“承蒙方大人和方夫人信任,我自然直言不讳。”
“好。”方正暗暗递给秦锦绣一个赞誉的眼神,转向灵忘,“我想知道寺中僧人的性情或者他们是否有什么反常的事情?”
灵忘微微垂眸,“其实,我与众人也不大熟悉,缘、空、悟、善四位师傅,性情都比较温和,整日循规蹈矩,还真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众弟子也是沉默寡言,只有灵若机灵些,那个灵智最为古板,灵慧更是几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哦?”秦锦绣认真回忆着每一个僧人,“那他们平日里都做什么?”
“不是在正殿里诵经,就是在后山的菜园里种地。”灵忘不假思索地回应,“近日,还会去佛堂瞻仰金佛。”
“种地?”方正十分奇怪,“后山的菜园不大,哪能用这么多人劳作?”
“方大人有所不知。”灵忘微微回应,“自从寺内的僧人多了之后,日常的开支增加了许多,单靠微薄的香火钱,远远不够,灵元师傅也颇为费神,灵空师傅便向灵元师傅提议,在后山多开辟些菜园,灵元师傅同意了。”
灵忘微笑,“没想到灵空师傅还真厉害,如今他们种植的瓜果梨桃、新鲜蔬菜和粮食,不但可以自给自足,还有结余。”
“哦。”方正淡然地点点头。
灵忘的脸上更是露出得意的笑弧,“不但如此,灵空师傅还带着众弟子挖了个大菜窖,将吃不完的应时蔬菜和粮食放在菜窖里存着,这几个月来,灵归寺的日子好过了许多,灵元师傅也非常高兴。”
“他们还真是能干之人。”方正夸奖道,“北方的僧人多是一边劳作,一边诵经,带到南方也好,这也是南北交融。”
“是啊,他们个个都身强体壮的,抡起锄头,力气很大的。”灵忘赞不绝口,随后又微微皱起眉头道:“只是……”
“哦?”细心的秦锦绣不解地仰起头,看向支支吾吾的灵忘。
灵忘浅笑,“到底是我矫情了,他们白日里都在地里干活,累得一身汗渍,但他们不日日洗澡,所以到了夜里,屋子里的味道,实在是……”
灵忘捂住了口鼻,“阿弥陀佛,我不能背地里说人家的闲话。”
“原来是这样,”秦锦绣附和地微笑,“这些都是小事,个人习惯罢了,而你不过是实话实说,也算不上背后说人家闲话,一身汗渍,不洗澡,到了闷热的夜里,味道真是令人难以接受。”
“善哉,善哉。”灵忘羞愧地低下头,“还好,灵缘师傅曾经偷偷知会给灵空师傅,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他们通常是在后山干完活后,就在一旁的溪流中清理干净,然后再回到寺内。”
“多谢你的倾情相告。”方正拱起双手,“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灵忘举起手臂,引向远处,“方大人,方夫人这边请,快去正殿吧,别让灵元师傅等急了。”
“好。”方正和秦锦绣朝着正殿的方向走去。
灵忘也缓缓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阵阵凉风吹过,转眼间,阴冷的长廊内空无一人。
而红柱的背后,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沉寂的古寺中。
而此时,正殿内却处在焦虑之中。
灵元指着头顶的石梁,面带忧色,“自从刘巡防出事后,石梁再也不能准确的预测天气。想来真是顶撞了佛祖,佛祖降祸给灵归寺了。”
“不会的。”秦锦绣急忙摆手,“不会的。”
方正也轻声劝慰灵元,“灵元,灵归寺是你我自幼长大的地方,是我们的根,也是我们的家,你放心,寺内有星云师傅肉身舍利护着,又有我们两人同心,定会化解寺内的磨难。”
“但愿如此。”灵元无奈地叹过,语调忧伤,“只是不知道这位钦差大人的脾气秉性如何?若是他们官官相护,;来到寺中,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将我们所有人抓去,再一把火烧了灵归寺,那可如何是好?我怎么对得住星云师傅临终的嘱托?”
“你多虑了,钦差大人代表着皇上,定然不能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方正一脸正气,“若是钦差大人真的苦苦相逼,我也定当拼命相争。”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你我心知肚明,单单一个刘巡防还好,但是曹将军?”灵元不停地摇头,“曹将军是国丈,死状又如此惨烈,连个尸首都没有留下,曹贵妃和皇上哪能轻易放过?钦差大人也不敢草率结案。”
“那你的意思是?”秦锦绣从灵元的话语中似乎觉察出丝丝不安。
“我找你们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灵元面向地藏菩萨,低声地说道。
“哦?”方正满脸茫然。
灵元语调偕婉,慢慢地缓言:“我昨晚一夜未睡,想了许多,如果凶手真的藏在我们身边,那这群僧人有最大的嫌疑,那样于理,于私,我都难辞其咎。”
灵元双手合并,“所以,若是钦差大人若胡搅蛮缠,欲置灵归寺死地,你们不妨直接指认,凶手就是我。”
“什么?”秦锦绣惊叫,“你是想担下所有的罪行?”
“不错。”灵元坚定指着地说:“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一会儿钦差大人到了之后,你们便将我送到钦差大人面前,此案就算是结了,只要结案,灵归寺的劫难就过了。比起血流成河,牺牲我一人,不足挂齿。”
“不行,若真的这么做,不但无辜搭上你的性命,还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绝对不行。”秦锦绣连连阻止,“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对了,之前不是说,你们知道后山的小路吗?若是到紧要关头,不如我们一同偷偷下山?”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灵元坦言,“偷偷下山,保住的只是卿卿性命,那这百年的灵归寺怎么办?星云师傅的肉身舍利怎么办?此法,你们保命可行,但对于我,是万万行不得的,我势必要还灵归寺的安宁。”
灵元神色恍然,显然心意已决,早将生死置之身外。
“灵元。”情绪激动的方正紧紧握住灵元的手,“我知道了解你的一片丹心,但此法真的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