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灵元神色凛然,“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方正和秦锦绣哑口无言,毕竟还没见到钦差大人的真容,摸不清朝廷的底牌,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见机行事。
不过形势的确不利,灵元为保住灵归寺而做出的决定,从未雨绸缪的角度上看,是对的。
只是办法太过惨烈,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那就是了。”心情沉重的灵元缓缓仰起头,看向窗外的雕花石栱,“此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我承担下所有的罪责,灵归寺便会恢复宁静,到时候你们再联手,找出真正的凶手,为我洗刷冤屈,岂不最好?”
“只是……”灵元的脸上挂着丝丝落寞,“只是,灵归寺不能一日无主,哪怕是暂时主事也好,你要在这些僧人中间,选出一位品德和修行出众的僧人掌管灵归寺,我觉得灵悟和灵善太过执着,不善于变通,将来难以胜任住持一职,而灵缘和灵空性情沉稳又不失灵性,比较合适,但最终选为何人,还要看你的决定,你再仔细斟酌斟酌。”
灵元语气迟缓,像是在交待临终遗言一般,令人情绪压抑。
伴随着浓重的檀香味道,正殿内似乎处处散发着悲恸之情。
“别那么悲观嘛,走一步,看一步。”秦锦绣率先打破寂静,露出甜美微笑,“办法总比问题多,等一会儿见到钦差大人,咱们再行商议下面的路怎么走,别忘记,还有句话叫做:柳暗花明又一村。再没有盖棺定论的那一刻,我们都不要放弃。”
“对。”方正被秦锦绣乐观向上的情绪所鼓舞,“其实,此案并非是毫无头绪,只是时间都赶在一起,让我们无从查起罢了,只要有充足的时间,我相信,一定会找出背后的凶手。”
“哦……”灵元眉心微微拧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但愿如此吧。”
“灵元师傅。”一声暗哑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沉稳的灵若恭敬地行礼。
“钦差大人到了?”聪慧的秦锦绣径直问道。
“是的。”灵若微微颌首,“钦差大人的官轿,已经过了梅林,马上就到寺门口了,寺内所有僧人已经在门口集合完毕,张大人也在。”
“什么?”方正惊愕地问道:“钦差大人是坐轿子上山来的?”
“是啊。”灵若沉重地说:“前来报信的官差是这么说的。”
秦锦绣和方正不约而同地默默对视,心中愤愤不平。
灵归寺地处深山之中,山路极为崎岖不平,昨夜又下过雨,更为湿滑,曹将军尚且是骑马上山的,这位钦差大人竟然坐轿上山,真是官威十足。
如此不体恤下人,想来也是个不好对付的刁钻角色。
真的要小心谨慎行事了。
秦锦绣心中无比鄙视这位神秘的钦差大人。
灵元自然也知晓其中的奥妙,目光幽幽地望向远处的高山,“阿弥陀佛,旦夕祸福,自有定数,我们就去会一会这位钦差大人。”
“好。”方正声音洪亮,充满正能量。
几人迈着坚定的步子,前后走出正殿,来到灵归寺的门口。
一盏茶后,果然看到一群身着铠甲的侍卫,护送着一顶暗黄色轿顶的官轿,缓缓到来。
随着十一下铜锣回避的响声。
方正和灵元忙迎了过去。
方正不卑不亢,拱起双手,温润而语:“万县县令--方正,请钦差大人下轿。”
轿内无声无息。
方正和灵元面面相觑,身后的众人更是一头雾水,但碍于钦差大人的官威,纷纷低着头,不敢乱动。
“阿弥陀佛,灵归寺掌事--灵元,请钦差大人下轿。”灵元提高声调。
轿内依然无声无息。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大太阳正足,所有人都站在烈日之下,晒得人口干舌燥。
“万县县令-方正,请钦差大人下轿。”方正再次喊道。
轿帘微微颤动,从里面传来莺莺细语。
听力极好的秦锦绣轻轻抬起头,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莫非钦差大人是女的?
秦锦绣屛息凝神地朝官轿望去。
官轿非常气派,又宽又大,比寻常的轿子多了几分张扬之色。
不过,细心的秦锦绣发现,轿子似乎很重,轿杆落下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难道……秦锦绣心中一惊,难道轿子内有两个人?
曹贵妃也亲自前来奔丧,督促破案?
正在秦锦绣迟疑时,从轿内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请方夫人过来,侍奉本钦差下轿。”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合在秦锦绣身上。
秦锦绣怔了一下,随即稳了稳心神,翩然地向前一步,“锦绣笨拙,恐怕污了钦差大人的眼,还请钦差大人收回成命。”
“大胆。”官轿内传来一声怒气,“方夫人,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忤逆本钦差的心意?”
“钦差大人。”方正急忙护在秦锦绣身前,“此事是公事,锦绣只是随行的家眷,随属下来寺中小住,谁知道竟然碰到此案,真是实属无奈,还请钦差大人公私分明,别……”
身后的秦锦绣连忙推了方正一下,阻止住方正更为遮拦的解释。
“好,好,你们真是伉俪情深。”官轿内的钦差大人连说了两个好字后,再次陷入寂静。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地站在门口,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降临。
秦锦绣见形势不妙,忙提高声调,“钦差大人旅途劳顿,还请入寺安歇,若是钦差大人不嫌弃,锦绣侍奉左右也是可以的。”
“锦绣。”方正拉住秦锦绣的手,低声道:“我是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委屈的。”
“没事,等过了这关再说。”秦锦绣心头一暖,处处为方正考虑。
“不行。”方正坚定地挡在秦锦绣前面,执意不肯让开。
这时,官轿内传出声声凌厉的话语,“若是今日,方夫人没有侍奉本钦差大人下轿,你们所有人就都站在寺门口,不许移动半步。”
“钦差大人。”灵元焦虑地向前道:“灵归寺是佛门净地,方大人和方夫人既然不愿意,钦差大人何必苦苦相逼。”
“灵元师傅。”钦差大人的语调变得缓慢,“难道你不想保住灵归寺吗?”
“这……”钦差大人的话语直接戳中灵元的命脉,灵元神色慌乱,心中不停地诵读佛经,来缓解内心的不平。
秦锦绣一直不动声色地盯着官轿,试图穿透那层厚厚的轿帘,一探究竟。
方正实在忍受不住钦差大人的傲慢和无理,拉住秦锦绣的手,厉声道:“既然钦差大人不想下轿,那属下就不奉陪了,灵归寺内的血案还有许多疑团,待我去解,恕不奉陪。”
“哈哈,哈哈。”钦差大人放声大笑,不过,这次的声音却由娇柔的女音,变成了男音。
众人皆震惊不已。
曾经受过听力辨别培训的秦锦绣竖起小耳朵,仔细聆听钦差大人说的每一句话。
只是越听越不对劲,秦锦绣陷入沉思,轿内传出的声音辨别度很清晰,显然是两个不同的人发出的,其中一个似乎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到底在什么地方呢?秦锦绣冥思苦想。
身边的方正却一个箭步走向前去,微微抬起双手,欲拉来暗纹的轿帘。
但轿帘却从里面被拉开,一位娇柔纤妍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
“砚竹?”方正和秦锦绣瞪大双眼,异口同声地喊道。
灵元更是满脸惊讶,不知所云,只能闭上双眼,微微垂首,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
“方大哥,锦绣姐,对不起,对不起。”一脸无辜的顾砚竹不停地摆动双手,眸光里满是歉意,“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更不想刁难你们,是……”
顾砚竹朝身后看了看,“你快出来吧,别故弄玄虚了。”
“哎,真是的。”一声慵懒的声音传来,失踪多日的令狐秋意气风发地走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快就放过他们,我们不是说好的,要吓唬吓唬他们吗?”
“我……”顾砚竹偷偷瞄过秦锦绣和方正,“就到此为止吧。”
“真没意思,你忘记了,当初,他们在棋局山庄欺负我的事情了?”令狐秋一脸嫌弃地看向顾砚竹,“真不够义气。哼!”
顾砚竹无可奈何地低下头。
“哎,哎。看什么?都散了吧,散了吧,本钦差要和方大人叙叙旧,你们都散了。”令狐秋大手一挥,“真是好热,你们这帮人围着我,我更热,头都疼了。”
“阿弥陀佛,钦差大人请自便。”满头雾水的灵元领着众僧人缓缓离去。
而一旁愁眉苦脸的张伦却迎了上来,高调地献媚道:“钦差大人,我是曹将军的……”
“我管你是谁?怎么还不走?”令狐秋根本没有抬头,只是背着身子,不耐烦地说:“走,都走,难道你没听到本钦差方才的话吗?”
“是,是,我马上就滚。”张伦落寞地也转身离去。
前一刻还热闹的寺门口,瞬间变得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