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张建国和她的生活,我跟父亲所过的日子是贫穷的。
我能清晰的记得,父亲在张建国办公室被她训斥时的样子,父亲依旧是那样无力,面对那两位身价百亿的富豪,无论我怎么我拉扯父亲,他始终是没有站起来。
是啊,为什么我要找一份工作,我可以不怕苦、不怕累,可是为什么呢?
我或许是贫穷的,但是我的贫穷并没有让我成为一个废人;
也可能我是清高的,但是我的清高也不会让我成为一个伟人。
但是,我也时刻清醒地活着,可以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人,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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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上的人们上上下下、换了一波又一波,我却不知道自己该在哪一站下车,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是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是大爷大妈们高高低低的讨价还价声。
当公交车到了终点站,我不得不下车的时候,我已经远离了那些高楼大厦、那些灯红酒绿、那些喧闹嘈杂。
在我眼前只有一片破旧的厂房,我不知道这个厂子是做什么的,看着大门上竖着的那个牌子,上面的字我都认识,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是浇筑、什么是模具。
我努力的抬起脚,迈着不安、沉重的脚步,走到那家厂子门口,透过那两张大大的栅栏门,小心翼翼地朝里面张望。
旁边的门岗里出来一位老大爷,警惕的看着我,说:“干什么的?”
我努力让自己看着成熟、镇定,说:“大爷,这里是做什么的啊?有没有我能干的活儿?”
那位大爷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你还是学生吧?”
我努力的点点头,让自己看着稳重一些、善良一些,说:“是呢大爷,马上大二了,想周末找点活儿干。”
大爷笑呵呵的冲我摆摆手,说:“回去吧,这里的活儿你干不了。”
说完就往那间小小的值班室走去。
我从没想过,会很顺利的找到一份活儿,但是,我也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搭上话的人,这里没有不要紧,他们总会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一份适合我的活儿。
我说:“大爷,您等下。”
大爷回过头,看着我说:“走吧,这里都是技术人员,要么就是机器,没有小孩子的活儿。”
我慌忙说:“那您知道哪里有适合我们周末干活的地方吗?”
大爷重新转过身,看着我,说:“不知道,你们是文化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文化人能干什么,还是回去好好上学吧。”
我依旧坚持站在门外,看着门内的大爷,说:“我体格也挺好的,而且周末挣点钱,也不耽误学习,大爷,您知道哪里会需要零工吗?”
大爷笑眯眯的盯着我看,看了很半天,说:“往回坐车,三站地有一个物流园,去那里看看,要么就去二环路的桥底下,那里都是等零工的人。”
谢过了门岗大爷,我回到公交车的站台等车。
二环路的桥底下,我知道,出来的时候路过那里,有好多人,都是瓦工、木匠、水电工,举着牌子等人去领他们,我不能去那里,我除了会写几个字,什么技术都没有。
剩下就是还有点力气,只能去物流园看看,最好能找到一份日结的零工。
在物流园门口下了车,我买了一包硬盒石林烟和一个打火机,顶着硬邦邦的头皮和一张红脸磨磨蹭蹭的往里走。
已经临近中午了,偌大的物流园里稀稀拉拉没几辆车,好多门市也都空荡荡的,我往门市里看去,有人拿着计算机算着什么,溜达了两圈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往其中一间门市里走去,轻轻的敲了敲门,里面一位中年女人看着敲门的我,放下手中的纸,说:“有事儿?”
我轻轻地说:“阿姨,我是一名大学生,想找份零工做,你们这里有什么活儿可以让我做吗?”
那位中年妇女思索了一下,缓缓的摇头,说:“没有,去别处看看吧。”
问过几位打牌的大哥后,也是同样的回复:“没有没有,我们这里只有装车卸车,你干不了。”
我还想说些什么,被一位打牌的男人催促说:“没有,就你这小身板,干不了的,去找个餐厅端盘子吧。”
我不能去餐厅啊,有哪个餐厅允许我只在周末去干活呢?
失落感慢慢的在心中累积,我坐在他们身边的一块石墩上,掏出刚买的那盒烟,掏出几根分给他们,自己也点着一根,愁眉苦脸的抽烟。
果然是啊,天下之大、却不曾有我的一席之地。
满怀郁闷的抽完一根烟,起身往物流园外面走去,肚子在咕噜叫了,中午了,饭还是要吃的。
物流园门口有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面有一些人在吃饭,大锅菜3元一份,馒头管够。
我端着一碗大锅菜,拿着两个馒头坐在一个角落里慢慢的吃,有多好吃呢?一点美味的感觉也没有,除了上面漂着一点油星,没有一块肉,就是白菜粉条外加几块豆腐。
学校里有同学们在发传单,一个下午可以挣到30块钱,可是那个活儿不稳定,并不是每周能接到;也有同学在学校门口的餐厅里当服务生,比如刘志强那样的,还有些在福祥斋里干活的学生,可是这个时间人家都不要人了,再说了,他们也只是挣口饭吃,并没有收入。
我低头吃饭的时候,那几个打牌的人也过来吃饭,其中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说:“那不系找活干的大学生嘛,就介个小身板,在这里能干什么嘛?”
他们几个要了两个凉菜,拿了一瓶白酒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喝酒,我看了他们一眼,低头默默地吃那难以下咽的大锅菜,拿着馒头就着失落,一口一口,倔强的嚼着。
如果坐在这里的是老六,或许他们不会说‘这个小身板’了。
我想跟苏小沐打个电话,告诉她:别人不要我!
我也想跟父亲打个电话,说:爸,我没收入了。
可是,我谁都不能跟他们说,我还得找啊,不能放弃啊。
我低着头,默默地啃馒头。
另外一个打牌的高个子男人,冲着我喊:“诶,那个大学生,你过来。”
我抬起头,看向他,他冲我招招手,说:“过来过来。”
我把筷子放在碗上、馒头放在筷子上面,站起身走到他们身边,说:“干什么?”
那名高个子男人指了指外面的一辆车,说:“那辆车,半个小时,你能不能卸完一车货?”
我看了看那辆车,没说话,我也不知道卸一车货要用多久,甚至我对货车和货物没有任何的概念。
男人看了我一眼,端起酒杯跟另外几个人喝酒,其中一位说:“小伙子,那种车每次来的时候,车上都会装两吨左右的货,这里以海鲜为主,两个壮实的装卸工半个小时就能卸完。”
我问了一句:“卸一车多少钱?给现钱吗?”
那几个人听见我问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高个男人说:“正常12块钱一吨,如果能全天盯着卸车不耽误事儿,钱可以商量,现场结账,怎么?你真以为你能干的了啊?”
我说:“可以周六来干活吗?可以和别人一起做吗?”
我想起了老六,那家伙就是个牛犊子,有的是力气,周六他也闲着,我们两个一起来,多分他一些就好了。
高个男人惊讶的看着我,说:“真想干?你知道这活儿多累吗?”
我坚定地说:“我不怕累,我可以跟我的同学一起做。”
矮胖男人嘲讽着说:“我艹,真系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老杨,你让他系系,我跟你打赌,他干不了一天就累跑了。”
高个男人姓杨,打量了我一番,说:“给你我的名片,下周六早上9点到这,上面有门牌号,到时候来找我。”
说完看着那个南方人,说:“王胖子,赌什么?”
梁胖子鄙夷地看着我,说:“你说。”
老杨指了指我,说:“就赌他兜里那烟,两条。”
我口袋里装着一盒石林,三块钱一盒,两条烟也才六十块钱。
王胖子干了一杯酒,说:“木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