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给母亲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
在她记忆里失去的这三十年,苏小沐我俩用一个又一个完美的故事去帮她填充起来。
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顺利。
母亲依旧会时不时的把我当成一个7岁的孩子,可是苏小沐会及时提醒母亲:我已经长大、已经工作、已经结婚、已经当爸…
有时候我会觉得太过残忍。
把母亲这三十年的经历全部抹杀,再用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世界去充实母亲的人生,怎么说我心里也有些不忍。
苏小沐告诉我:妈已经这个年纪了,让她知道自己的一生都是幸福的,有什么不好吗?难道要告诉她这三十年的颠沛流离?要告诉她这三十年的心酸回忆吗?
哪有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人生百态,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固执己见。
每个人生来都是一张白纸,我们手里握着的是一支画笔,面前是一片五颜六色的颜料。
白纸是几十年的生命历程、画笔是对待生活的态度、颜料是我们一次又一次的选择。
在人生这张纸上,我们画下的或黑或白、或青或粉,是我们生命终结后,追悼会上的追悼词、是我们墓碑上的墓铭志。
母亲,在她生命最后的那些年,把这个书写人生的任务交给了我们。
……
苏小沐一直陪着母亲睡觉,她会在母亲睡着了,悄悄的回到我的身边,嘴上小声说着:“哎,跟自己老公睡个觉,还得偷偷摸摸的!”
我会问她聊到哪了、什么反应、我儿子啥时候能回家…
直到2020年秋天的一个夜里,母亲冲进我的卧室,再一次揪着我的耳朵问道:“我孙子呢?你把我孙子藏哪了?”
我忍着痛求饶,说:“哎哟,疼,妈,疼!”
“我孙子呢?你个臭小子都有孩子了,也不跟我说!快把我孙子领回来去…”母亲依旧揪着我的耳朵说。
“不是我不说,我…,你先松手啊,我的妈!可疼了…”
大道回家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岳母。
苏小沐的肚子日渐隆起,岳母再一次过来伺候苏小沐、苏小沐也被母亲赶回了她老公身边,晚上母亲睡觉的时候,让大道陪着。
母亲第一次确认和岳母的关系,拉着岳母的手坐在沙发上,兴奋的说:“真是谢谢你,让这么好的闺女嫁给我儿子,我脑子不好使了,都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多了个儿媳妇,可是我喜欢,这孩子懂事,我可喜欢她了…”
岳母听完母亲的话,不知作何回答,求助的眼神看向苏小沐我俩,苏小沐把头转向一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母亲的话…
母亲的状态绝大部分时间没有问题,可是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让人哭笑不得…
……
2020年元旦那天,我的女儿顺利出生,在病房里,岳母陪着苏小沐、母亲抱着孙女亲的一塌糊涂。
“我的乖乖哟,你快点长大,奶奶给你梳漂亮的辫辫、给你穿好看的裙裙,我的宝贝儿哦…”
月子里的苏小沐也是幸福的,两位母亲轮番给她做吃的,苏小沐拿着我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抱怨道:“老公,你摸,都有肉了,你跟她们说,别再做了,吃不动!”
“吃吧、吃吧啊,我倒是想吃,她们不让呢!”
伺候完苏小沐的月子,岳母再一次回去找岳父了,已经临近年关。
我告诉岳母,我已经在市外面买了套院子,是一栋三层的独栋,年后就开始装修,带着院子,让岳父岳母过了年就回来,和我们一起搬到那边去住。
大年三十那天,早上刚起床就被大道拽着要去超市买玩具,我边吃早饭,边跟母亲和苏小沐说:“妈,老婆,今儿咱们去逛街,吃完饭我先带大道下楼,你们等闺女醒了,推上婴儿车去找我们。”
在商场里,大道在玩具店里,盯着眼前的一套奥特曼,问我:“爸爸,你可以帮我买吗?”
“不买,家里的奥特曼都能组成一支军队了,不买!”
“那我自己买!”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红色大票。
我看着他手手里的钱问:“你哪来的钱?”
“奶奶给的压岁钱,让我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夺过那几张毛爷爷,放进自己的口袋,说:“小孩子不能带这么多钱,爸爸帮你存着。”
大道嘟着嘴生气的时候,我接到苏小沐的电话,她问我在什么位置,她们已经到了,找不到我们。
我拉着大道走到商场门口,看见母亲推着婴儿车,女儿安静的躺在里面、苏小沐挽着母亲的胳膊,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向我走过来。
那一刻的我,在这纷杂的人世间、在这广袤的地球上、在这浩瀚的宇宙中,感到无比的踏实与温馨。
如果,你还要问我:幸福,是什么。
我想,那一刻的我,就是幸福的。
幸福不是花团锦簇;
幸福不是腰缠万贯;
幸福不是夜夜笙歌;
幸福不是推杯换盏。
我痛失过一切,也得到了很多,那些痛彻心扉的日子,终究会成为了一种过往。
望着眼前幸福的一幕,我感慨万千,心中感叹:原来,幸福来的这么突然。
原来,幸福就是平平淡淡、就是平平安安!
幸福,深藏于每个人的心中。
幸福与否,只在一念之间。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