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早已经准备妥当,等揽光和裴衾一出现在朝堂上,掌事的宣旨太监就声如洪钟的将奏折读了起来,金殿之上无一角落听不见。
兵部尚书革职法办,而兵部供职的数位官员皆是获了罪。
而朝堂上,小皇帝裴衾一时经受不住犹如猛虎一样凶悍的武官朗声启奏受了惊吓,早早退朝。
原本玉清池出事该要彻查的是工部,却杀了个措手不及,是叫兵部的官员落了马。而兵部在六部之中乃至那个大膺的朝堂之上都是重中之重的。一时间,各种利益纠葛纷纷涌起,上奏的折子如是前几日的大雨一样接连不断的递进了登天阁。
等朝会散后,党派之间更是丝毫不避讳就堂而皇之的商讨了起来。而此次牵连闵家和萧家更是警备了起来,此前闵家连着出了变故,已经是收敛声息,却不想今次上头大刀阔斧第一个放的竟然是他家的血。
将兵部尚书革职查办……
闵家老太爷闵困卧病再床一段时日,到了今日才渐渐有了好转,一听见这消息,生生吐出了一口血沫来。他们闵家世代都在经营兵部,可说上下供职的都是族内子弟亦或者是依附着他们之人。
却没有想到一个圣旨竟是想要将他家百年来渗入其中的势力都连根拔起。
闵琨越想心中越是惊怒,他脸上黑沉沉伏在床沿,硬是伸手去将床边上的药碗挥了出去,摔得粉碎。黑褐色的一碗汤药洒在地上,仍然是在冒着热腾腾的白气。“还用喝什么药?不如让我这把老骨头早点死!免得看你们这一群混账将闵家都糟践光了!”
闵氏主支的各个晚辈,除却在此次中已经被关押在天牢中的就都在此了。
听得老太爷发话,众人脸上也更加是凄凉了起来。
似乎所有矛头在这一瞬间都对准了闵氏,他们虽然是四大家族之一,但到了这样的时候,也深觉……回天乏术。
“父亲,萧氏如今也有晚辈被下了牢房,何况……父亲先前那不就和他们……”闵琨的长子闵孝霄提议着道,此时这情况,他脸上也急得冒出了汗。不如此时和萧氏正经联合起来,说不定靠着两族的势力能力王狂澜。
“糊涂!”闵老太爷暴声打断,他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这个大儿子,“你知道什么!我们闵家就是被他萧氏所害!”
在场其他人原本还纷纷觉得这法子甚好,如今一听闵琨这样回绝,神色不解。
这事情……显而易见,竟无一人看出!
闵琨目光在屋中众小辈的脸上巡过,顿声一股说不出的失望。他仰天叹了一口气,当真是不甘心!这些个日日厮混在朝堂的人竟然都没有他一个老头子看得清楚,怪不得……怪不得第一个被开刀的是他闵家。
看尽这闵家后生晚辈,竟然找不出一个能堪大任的人。
闵琨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他脸上悲色都已经是融在了眼底了。“明明是玉清池事情至多就只会查到工部,若不是将这矛头都引到了边关戍防攻势上头,你们以为他萧氏不会是我今日的闵氏?我等不过是被人先推着送去砍头闸下了。”
砍头闸——这三个字叫在场闵氏后人脸上吓得惨白。听了这一席话,原本的那一点奢望和希翼也都被碾得粉碎。
“父……父亲。”闵孝霄顿时再无主张,喊了一声后就跪了下来,其后数人,也都一并跪了下来。旁人求不得,而他们能求的也只有自己家中的这位老祖宗了。
一时间,虽都是男子,关乎自家性命也都露出了悲戚神情,更有几个人带着哭腔喊了几声老太爷。
闵琨在床上,勉强抬头将他们的脸色都看在了眼中,闵氏的这些人……将来能有多少逃得过那个大长公主的手掌?
就这些……东西,再大的世家恐怕都坚持不过几年。
心神一转,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膝下那个嫡亲孙女——嫁与卢似念为妻的闵夏绘。比起这底下的一群儿郎,他这个孙女倒是很有几分胆色。只身就去行刺大长公主,几乎被她得了手。
初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甚至狠狠责罚她的生父生母,恨不得当初没有这个孙女才好。而现在,他反而是想多要这样后辈,多几分硬气。
“哒哒哒”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太爷,各位大爷……皇上又下了旨。”
那个小厮脚步不稳,跨入门槛的时候一个不留神竟然是摔了个狗啃泥,再慌慌张张的爬了起来。”
而这些人当中平日看重了礼节,这个关头竟然还皱了皱眉头。
“皇上要……要将尚书大人砍首,现在就连着广连海大人,李席大人也都被监禁调查了。”
这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昔日富丽堂皇的闵府老宅也随着这道消息而显得暗沉破败了几分。而整个闵府人上下都带着哀伤,百年氏族,竟然是这样快就露出了颓靡之气。
闵琨却隐约有所意料,这事情到底还是魏东臣在查着,这个老匹夫一向狠毒他出手了,自己恐怕不掉快肉恐怕他是不会罢休。只是闵孝霖的,他长吸了一口气,自己的这第二个儿子是什么样的秉性的自己又怎么会不明白?
贪财……这条命算是毁在贪字上头了。
只是萧氏……闵琨那双因年暮而显得灰暗浑浊的眼中忽然迸发出灼人的精光。
萧氏今日背信弃义而陷害他一族……他闵琨绝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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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萧家大宅中又何尝不是一番难安的焦灼气氛?
所不同的是,今日掌管萧家的是一位年近四十的瘦高男子,唇下留着一撮胡须。他就是正一品司徒萧敏从了。
在他面前的,也只有他两外两个兄弟,便再无其他人了。
三人肃然坐了半晌,都没有开□谈。
过了许久,当日过去登天搁的那个萧秀之萧家行二、也是萧池之父当先开口道:“大哥,看如今的架势,这闵氏往后再无翻身的机会了。”他口气中透着几分轻松,似乎再没有需要担忧的事情。
萧敏从脸色一沉,“你以为闵琨就会如此罢休?”
当先说话的萧秀之愣了愣,立即说道:“他这几月不是一直卧病在床?他要真是精明,闵家又哪里会到了今日的地步?”
“那不过是因为闵家的那些小辈都是撑不起,至于闵琨……你不要望了他当年可叫阎罗面。”萧敏从不急不躁,说道最三个字的时候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萧萧秀之一听,便也无声无息了去。
隔了会,当家的萧敏从打量了自己二弟两眼,沉吟不决着又道:“池儿那孩子……”
萧秀之自然知道了那些狱牢中的事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大哥,你不必顾及我,他做出这等事情连累萧家就该知道是不能被容下了!”这事情他早有耳闻,可如今再心疼自己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只能……
一直未有说话老三萧协抿了口酒,鼻息间喷出浓郁的酒气,大着舌头道:“大哥二哥难道忘记林家那个小兔崽子了?”
萧秀之是萧池生父自然恨毒了此人,咬着牙齿正要发狠扬言,却被自己大哥拍了拍肩宽慰道:“他自然不会好过。”
言之凿凿的一句话,叫人以为林沉衍不日就会尝尽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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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池旁简易屋舍中,有人埋头急书。除却他手下的一本密折,还有摊开着未来得及写上一字的。
而另外一侧端正放着写了个“萧”字的密折,字迹已干。
满头白发,身形微躬,好像他耗尽一生心血都只为了写这几本折子。
作者有话要说:= =脱力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