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顶头上司便是知府大老爷。好在青阳知府年老,已经快致仕了,并不管事。
但府同知年富力强,实际掌握青阳府实权,就是他派遣一名经历官下来督促谢承安。
除了府同知,还有一些府衙官员,什么通判、推官那都是谢承安得罪不起的。
府往上还有江北行省的三司衙门。
主管政务的承宣布政使——藩司、主管司法的提刑按察使——臬司、主管军事的都指挥使——都司。
哪个衙门派员下来,谢承安都得伺候好了。
与青松县不同,安澜县境的高阳山还驻扎个千户所,人家可是正五品,也比谢承安这个知县大。
虽说武官实权弱于文官,但人家来了,谢承安也得给脸面。
所以,上任安澜这一个月以来,谢承安忙得脚打后脑勺,实际并没干什么实事,都在应酬这些上司或者他们派来的人。
查案?
那只能由下面人去执行了。
好在有江睿彦出谋划策,指挥三班衙役以及六房吏员办事。
只不过,江睿彦虽然学过幕学,到底是首次任事,也忙得顾头不顾尾。关键这些官吏、差役他有些指挥不灵。
二十天前,青牛前来报到;半月前,林叙前来报到。总算慢慢将县衙内的人员归拢整顿个一二,起码能听令行事了。
县衙人虽多,归纳起来就是三种人:官、吏、役。
官老爷是动嘴皮子的;吏员是动笔杆子的;差役是跑腿子的。
安澜是大县,所以除了谢承安,还有县丞、主簿、典史、巡检、教谕等官员。
县丞相当于常务副县长;主簿相当于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典史相当于公安局长;巡检相当于派出所长;教谕相当于教育局局长……
六房书吏则负责县衙内大部分的公文、案牍之事。
三班衙役则是具体的执行人员,分为皂班、快班、壮班。
青牛被任命为皂班班头,主管县衙内班、站堂、传案等事。相当于保安队长兼法警队长。
有了青牛当值,谢承安吩咐下去的事,便觉得执行起来及时、顺畅许多,他自己也觉多了几分安全感。
虽然青牛是首次当差,但经过江睿彦的调教,也做得似模似样,渐露干练。青牛憨厚,脑子不够灵活,但却办事认真细致,从不出错。
快班主要职责是缉捕犯人,侦破案件等事,相当于刑警队长。
林叙半月前才到了安澜。谢承安任命他为快班总捕头。虽然两起命案仍然没有突破,但林叙已经将整个快班拾掇得听话。
壮班却是负责把守城门、衙门、仓库、监狱等部门的差役。同时,他们也要负责县境内各种巡逻。班头却是本地人,谢承安未急着换。
除了六房书吏,三班衙役,另有禁卒、门子、弓兵、仵作、粮差及巡捕营诸番各色杂役。
如今有江睿彦统领文事,林叙统领武事,又有青牛如臂使指,谢承安才算理清些头绪。
苏木兰这段时间鼓捣出木兰斋,大卖新式糕点之事,谢承安自是早有耳闻。铺子里的各色吃食,早有青牛弄回来供谢、江二人品尝。
谢承安有心去看苏木兰,不想这一个月太过忙碌,始终抽不出空闲。
江睿彦也劝他暂时不要去见木兰。
初来乍到,各方耳目都在盯着谢承安,但凡他有点小动作,都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说不定就给苏木兰带去灾难。
青牛、林叙虽然掌握两班衙役,如今看起来颇为得力,但毕竟时日尚短,怎可能完全控制得住?
这县衙里发生的一切,是瞒不住人的。毕竟具体的办事人员总要在本地招募,他们才更熟悉风土人情。
然而,只要是本地人,那自然与本地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就算将所有衙役换掉,这县衙也做不到风雨不透,百毒不侵。
譬如,现在谢承安吃了几块奶油饼干,那些地方势力的首领晚上就能知道。只要他们想知道。
任你官清似水,奈何吏滑如油。
天下的知县都是流官,同样都会面临谢承安如今的处境。
若是知县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地方势力和这些吏、役自然也会给面子。若是知县要鼎革地方,对不起,那他们就会使绊子。
真要撕破脸对立起来,就看谁后台硬,谁底气足了。
没人愿意当个糊涂官,更没有哪个知县愿意被架空权力。可是,斗不过的话,也只能有心无力的躺平。
收收银子,捞点好处,任满换个地方继续当官。花花轿子众人抬,你好,我好,大家好。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世有豪杰。从来也不缺乏铁腕知县,每朝每代,总有几个杰出政治家从地方斗到京城朝堂。
他谢承安今后会如何?
江睿彦看着眼前的知县老爷,自家的阿弟,唯一的知交好友,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阿弟,你说我何时才好与木兰相见?这官当得反是颇为拘束,还不如中举前的日子逍遥。”谢承安见江睿彦沉默,又开口问道。
“如今内外初步厘清,只待两桩命案水落石出,也就没有太大凶险了。”江睿彦沉吟片刻道。
“那这命案可有头绪了?”谢承安脸色郑重道。
“驿站命案看似简单,细查却颇为复杂。县衙命案看似复杂,细查却颇为简单。”江睿彦也是满脸凝重的道。
“哦?阿弟你详细说来,参详参详。如今有了空闲,年前必要勘查明白,捉拿凶手归案!”谢承安听说有了眉目,有些急切道。
“前任知县汪大人确实被他人所害。凶手怕就是夏主簿。”江睿彦看了看门口并无异样,但压低了声音道。
“他为何会这么做?可有确凿明证?”谢承安脸色微变,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夏主簿苍白的脸色,阴狠的眼神。
“据林叙所言,汪大人生前正在调查夏主簿。怀疑他勾结马贼拦截往来客商敛财,甚至他就是马贼!”江睿彦忧心忡忡的道。
“什么?夏主簿是马贼,怎么可能!”谢承安一脸震惊的看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