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并不回答马面,而是呆板的观察陆嘉琪的所有反应。
等迟缓的信息接收完成,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
陆嘉琪连这样的疼痛都能承受不吭一声,足可见性格坚韧,城府极深。
正常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因为秘密暴露而忍不住出声。
所以他故意咳嗽将自己的困境与水紧密相连,马面的不断嘲讽反而帮了他,给陆嘉琪一种自己远比他更急切的错觉。
在这场需要耐心才能赢过队友的游戏中,这样的错觉足以让陆嘉琪觉得自己稳操胜券,自然放松警惕。
结果江柳突然说话,顺畅的将他的秘密一一说中,这才产生极大的心理落差。
接下来,就是加剧落差。
“喂!你倒是说话啊!”马面不满的大喊。
在江柳思考中,游戏已经悄然过去两轮,当他反应过来马面这句话,又过去一轮。
“您儿说的叫什么话,想要知道问我啊?”
他面带微笑,比陆嘉琪的笑容还要完美,根本看不出他实际没有情绪。
马面低头看了眼大碗,表情更加感兴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五秒后。
江柳道:“如果您是指牛头用演示的方式,掩盖规则中实际可以询问开口者问题这个发现的话,大概是听完规则的6秒后。”
牛头从未说过必须询问持碗者,他的用词是“对方”,只是与持碗人的惩罚连在一起说,形成误导。
“我可以喝水吗?刚刚好像是您的提问时间,而我回答了。”
他这您、您儿的听得马面直皱眉,还以为他在故意嘲讽自己。
不过实际情况是,他作为帝都人,别说是对手,就是对仇人也是您不离嘴,尊敬鄙夷那都是换个语调的事。
马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柳也不客气,站起身,面朝着大碗弯下腰,含了一大口鲜红的液体入口。
血腥味很浓,但不仅仅只有血。
他这一口,因为根本不能碰碗的关系,其实喝了不多,但却是这一桌的第一口,再度带给陆嘉琪极大的心理压力。
尤其是江柳现在鼻尖、脸颊、嘴唇一片血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和三个恶鬼玩游戏呢。
死亡危机带来恐慌,口水开始从他的嘴角流下,胸口不断起伏。
可这一切在几秒内停下。
他接受了这个现实,自己看走了眼,他以为的傻子,实际上比自己聪明很多。
这没什么不可以承认的,赢过一个聪明人不是坏事。
为了扭转局面,他疯狂的思考对策。
“水也喝了,该说了吧,你是怎么推理的?”
马面这次甚至主动在自己的回合询问江柳。
又过去五秒。
江柳起身,走到陆嘉琪身后,把他当做讲解的人体模型一样,手掀开他的西装,展示里面的补丁,呆板的回答:
“西装昂贵却有补丁,代表这是他收入的极限,如此下血本通常只有两种情况,工作服和婚服,婚服不会长时间使用,就算是,也终究是成了工作服。”
马面道:“难道不能是借的吗?”
江柳抓着西装两边往下一拉,瞬间板正:“很合身,这个牌子的西装只有定做,借来的可没这么合身。”
陆嘉琪表情耻辱,就刚才那个动作,他的舌头被牵连的拽了一下,疼得他眉头紧皱。
“所以,一个在乎外在形象,下了血本去买工作服的人,又怎么会回家后连衣服都不脱,就去碰猫呢?只能是工作期间沾上的。”
江柳说完,又去嘬了一口血色液体。
马面不在乎他喝水,到了自己回合追问道:“说不定他特别喜欢猫,或者工作和猫相关呢?”
江柳拍了拍陆嘉琪的大腿:“他连这里都有猫毛,有那功夫坐下来,没功夫脱衣服吗?”
“与猫相关的职业确实有很多,但有几个需要长时间穿西装的?需要长时间穿西装的又有哪个职位需要长时间接触猫的?”
马面点头,表示明白,等江柳喝完一口,继续问道:“就凭借这几点,你确定他是为上司照顾猫,是地位不高的生活助理。这样推测确实合理,那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猫的?”
江柳干脆把陆嘉琪的胳膊抬起来,露出他西装腋下沾着的大量猫毛:“这里会沾着大量猫毛的可能性只有一个,他经常用夹的方式暴力控制猫,猫也挣扎的很严重,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喜欢猫呢?”
对答持续到现在,江柳已经喝了四口水,但因为不能碰碗,他实际上并没有喝掉多少。
而马面和陆嘉琪在这过程中也是极其难受,陆嘉琪不用说,耻辱的火焰几乎在他心里燃烧起来。
马面的难受在于,自己每次问出问题,总要被对方用呆滞的目光看五秒,时间久了甚至在呆滞的目光中看出了几分嘲讽。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急切的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于是发短信询问朋友,结果对方每次都要隔一个小时才回答,而且一次只回答一条信息,还是表情包!
这场游戏一下子成了江柳的独角戏,尤其是牛头,简直没有任何参与感,干脆在边上闭眼假寐。
“你继续说,佩戴婚戒会造成无名指的肤色色差我知道,但这怎么证明他现在还是已婚状态呢?难道不能是最近离婚吗?”
马面不死心的继续问,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些参与者的基础信息,他才更加无法理解江柳到底怎么做到只是看几眼,就能说的完全正确。
五秒……
“很简单,因为习惯性动作。”江柳抬起陆嘉琪的手,还揪着他的大拇指对无名指做了个顺时针摩擦的动作。
“摩擦的动作顺着一个方向,说明不是因为瘙痒,而是习惯。代表他总是转动自己的婚戒,如果是最近离婚,当触摸到不是金属,而是皮肤时,他应该出于厌恶反应的立刻停下这个举动。”
“相信我,不论任何理由离婚,男人面对前妻相关的物品,都无法寻常心面对。”
“那他可以离婚很久了?”
江柳这次呆滞五秒后,表情甚至有些无奈,他不介意多点问题多喝点水,但总是这么低级的问题很烦。
“那他肤色早恢复了。他的皮肤色差与正常皮肤只有细微的不同。”
他揪开陆嘉琪的领口,露出下面原本的肤色。
马面凑过来仔细看,发现真的有不显眼的区别。
“那能说明什么?”
“唉……说明他经常摘戒指。”
他开始在陆嘉琪身上摸索,找了半天没找出来,干脆把他西装都脱下,终于在里面的口袋找到一枚纯金戒指。
顺便,他还在对方身上用力拧了一把,陆嘉琪痛得表情扭曲,险些又发出声音,双眼喷涌着有如实质般的怒火。
“你别太过分,拿他当玩具玩我们都可以不管,但想趁机让他开口想都别想。”
马面眯着眼睛警告。
江柳也就只是试试而已,随手把西装丢在桌上,举着戒指展示:“外圈肮脏,里圈干净有光泽,典型的经常摘戒指的证明。”
他随手把戒指丢进碗里。
陆嘉琪表情又是剧变。
但根本没人在乎他的感受,江柳又喝了一大口,这次因为喝了太猛,他还呛到鼻子,捂着嘴闷咳几声,最后忍不住全部喷在了西装上。
“呃呃啊!!!”
陆嘉琪终于忍不住,暴怒的低吼,站起来对着江柳就要挥拳。
江柳迟钝的反应别说是躲避,就是拳头打在他身上,他都要五秒才感到痛。
他躲不了,也不需要躲。
马面在陆嘉琪即将打中他之前,用力一拽,不只是把陆嘉琪拽了一个踉跄,更是满口的鲜血,仿佛舌头随时会断裂。
第二次。
江柳反应过来,抹了抹嘴。
这一次的咳嗽他依旧是装的,而且装的很敷衍。
他对陆嘉琪笑笑:“您装的很好,虽然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装,但您确实让我有几秒以为您根本不在乎那个老妇人。”
陆嘉琪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甚至屏住呼吸。
面对江柳这双无神呆滞的双眼,他感到被毫不留情审视的窒息感。
这种带来的恐惧甚至超过牛头马面。
“你坐下!”马面厌烦的命令陆嘉琪一句,随后看向江柳,“你继续说,勾引上司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也是他最好奇,也是最不解的一点。
陆嘉琪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恨恨的坐下。
下一秒。
“啊啊!!”
一把生锈的剪刀刺穿他的小腿,血淋淋的一片将裤腿染红。
人无法忍耐预期外的突然剧痛。
牛头的双眼猛地睁开。
马面震惊的望向陆嘉琪。
陆嘉琪脸色苍白的低头,那柄本来放在桌上的剪刀,在西装覆盖桌面后就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不知何时被平放在石椅子边缘。
因为他被马面命令而含恨坐下,直接导致自己主动的将这把游戏道具完全扎入腿骨。
七秒后,江柳刻意等到自己的回合结束,才开口。
“但是我已经赢了,不需要回答你的问题。”
欺诈师,最巧的是舌,最快的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