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见面以来,她总觉得这个江初韫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具体是哪里怪但又说不上来。如果是他知道自己会用阴邪之力的事,那倒也能解释得通……而且从这两天的相处来看,胡姝予处处护着她,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林知聿只告诉了江初韫,可能是因为他是小组里最可靠的人,林知聿想让他盯着她呢。
而且据他刚刚“造成伤口的原因”这说辞,说明他甚至知道她使用了阴邪之力后会遭到反噬……
啧,他知道的太多了。
祝问善垂着眼,眼底闪过想刀人的暗光,但不过片刻,那抹阴翳就变成了明晃晃的湿漉漉,只听她抽了下鼻子,轻声道:
“江大哥……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我怕……我说了以后,你们会觉得我是另类,毕竟你们用的是灵力,而我能用的却是和鬼一样的……”
抽鼻子,扭过脑袋假装擦眼泪。
海州传媒大学到了,江初韫在校门外找了个临时停车位停了车。
“每个人都是另类。”停了车,少了发动机的声音之后,车内小小的空间里很安静,就显得他的声音是那么柔和,“你还记得昨天提到过的朴颂知和周家长老的事情吗?”
祝问善流泪的姿势一顿:“……什么?”
江初韫道:“朴颂知周岁的时候抓阄,一眼选中朴家代代相传的龟壳,他们家奉行龟甚神灵,认为龟者寿蔽天地,无所不知。周岁的朴颂知尚未开智,摇出的第一卦是亲人将逝,隔天,朴家的一位壮年长辈因车祸去世。”
祝问善:哇哦。
她只知道朴颂知鼎鼎大名,对这些往事倒是无从得知,这会儿听得还有些入神。毕竟谁不爱听八卦啊。
江初韫见他水汪汪的眼睛看来,似乎忘记哭了,心下这才一松,继续说道:“朴颂知在懂事之前,每一卦都是凶卦,轻则破财,重则丧命,屡试不爽。朴家人知道他是一个天才,但同时也认为他是祸害,并不愿意传授他卜术。”
“不止如此,不少人还对他避而远之、恶言相向。直到他开蒙,摇出了第一个吉卦,如此才破了祸害的谣言,从此被朴家奉为天才卦师。”
祝问善听完,不由得撇了下嘴:“就算是凶卦也是算对了,难不成他不摇卦,那些坏事就不会发生了?”
江初韫朝她温和一笑:“卜术只能知晓古今,与因果无关。即使朴颂知什么都不做,该发生的也会发生。可是人们喜欢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觉得是他带来了祸害,视他为不祥。”
命运无处可见,但知晓命运的人就在那。即使他无辜,也会被当做一个宣泄口。
说到这,祝问善不由得好奇:“如果让朴颂知摇出凶卦的人闭门不出,时刻警惕着,有可能逃过一劫吗?”
江初韫眼底眸光微转,他摇了下头:“若是别人摇的卦,还有一线可能;朴颂知的卦从不会出错。这也是他卜术特殊的地方之一。”
祝问善心想这么厉害,她有些想会会这个朴颂知,让他给自己摇上一卦。
不知道能不能帮她找到哥哥。
她正兀自思索着,江初韫开始归纳总结:
“朴颂知的能力异于常人,但他用于正途,现在是首都特殊调查总部炙手可热的卦师,经他手上的案子皆能得到解决。问善,你的法力虽与怨鬼同源,但只要你一心向善,没有人会介意此事。”
他一脸认真。
祝问善:……
原来举朴颂知的例子是为了说这个,想劝她做个好人呢。
道理都懂,可是她不想啊。平日里装好孩子纯粹是方便她偷偷搞事,毕竟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可怜,表现得乖一些、再嘴甜一点,让别人喜欢上她后偏心于她,这自然是最低成本的人情投资。
“我知道的江大哥,”祝问善熟练地扬起一个可怜微笑,“我来你们部门,除了挣钱养活自己,也是为了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她泛着泪光的双眼,与江初韫记忆中那双湿漉的眼睛重合,他不由得走神了片刻,视线轻飘飘地又落在了她贴着创可贴的手上。
祝问善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心想烦死了怎么又是这个玩意,她连忙道:“这个真的是意外……我实话实说,其实是我让陈奶奶削苹果的时候,她不小心划到我,但我想她应该不是故意的。”
“就算我真的用了阴邪之力,也不会是为了干坏事……只是帮你们开开锁而已。”祝问善一脸委屈,可怜兮兮,“也许因为开了杨福来房间的锁,才会被陈奶奶划伤的吧……”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他和胡姝予方便行事。
话里话外,全是她的无辜和陈奶奶的罪过。
江初韫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忽而眉间舒展,扬起一个很浅的微笑:“抱歉,是我误会你了。不过以后非必要时刻最好不用,毕竟你自己也会受伤。”
这算是过关了?
难缠的家伙。
祝问善扬起一个明显放松了的微笑:“好的江大哥,我知道了。”
江初韫看了眼窗外,海州传媒大学的石头牌匾外圈闪着莹莹的光:“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祝问善应了声好,麻溜地下了车,走之前还朝江初韫招了招手道别,这才快步走进了校内。
夜已深,校内小道边的路灯好一盏坏一盏,照亮一小圈边上的绿树,路上没什么人,偶尔会遇见牵着手不舍得分开的小情侣,或是蹲在某棵树边发呆的孤魂野鬼,祝问善通通无视,快步走过。
回到宿舍,她第一时间先去洗澡洗头,然后坐在书桌前护肤,瞧着镜中垂到胸前的长发,祝问善下意识摸了摸,想起了下午时候朴寻雀给她算的那一卦。
所以……这算是被抓住了吗?
但看江初韫那副模样,好像信了她的说辞。
啧,最烦这种不喜形于色的人了。
手背上的创可贴在她洗澡的时候沾了水,已经被她撕掉扔了,刀伤也好了大半,估计明天早上就会恢复得毫无痕迹。祝问善一边往脸上涂精华一边想,今晚上用了那么多法力,代价也不过是这一道伤疤,还挺划……
嗯?
她猛然想起什么,拿起挂起来的包包开始翻找,找了半天没找到,又去翻今天穿的防晒外套和有口袋的衣物,还是没找到,于是又在桌上和抽屉里以及卫生间里乱找了一通——
没找到。
她的手机。
祝问善恍惚地坐回书桌前,余光瞥见台灯的下边躺着一张小小的方正卡片,拿起来一看,果然是她的手机卡。
一如既往的,留了手机卡丢了手机。
祝问善气得把手机卡扔到地上,缓过气后又捡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