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仆人们眼观鼻,鼻观口,似乎习以为常,并未有所动作,任凭那声响传开。
顾秋白和陆鸣鹤对视一眼,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前进,有惊无险地躲到了一假山后,才听出,是宋家父女在吵架。
宋文徽:“此事已经定了!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其他的东西我都能让,但报纸一事我已经答应了...”
“孽子!跪下!这本就是家族的产业,交予你哥哥去做便是!她既已把点子全盘托出,何必再争!”
“宋家祖训,正直为先,为何你忘了?!若是私自出版了报纸,便是盗窃!这绝不是君子所为!”
“你不明白,此事若成,便是利国利民,你哥哥十几年来苦读圣贤书,却不能科举,若是报纸一举成功,我已打点好一切,你哥哥必能重回考场!”
乍一听到这句话,陆鸣鹤耳朵动了动,眼神晦暗不明。
“哥哥无法科考,皆是因你!”
“闭嘴!”里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宋文徽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些年来,我苦心教导,你哥哥吃了多少苦,方能在长安诗会上有一才名,他如此才华,却不能入考场,不能入官场,为父心里有多煎熬,你哥哥又付出了多少代价!”
“那我呢?这些年来你与哥哥醉心学术,何尝有人在乎过我!只有阿母教导我,如何经商,如何与人交往,如今的产业,有多少是阿母的功劳?!阿母走后,书肆产业也都是由我打理,我不过豆蔻之年,便要独自一人去往外地,为书肆奔波,你又何尝看到我吃的苦?!”
“女子本应为父为君,你又有何不愿!”
“这件事我死也不会答应,你已经疯了!亏你是个读书人,真是枉读圣贤!”
“短视!从今日起,你便给我好好闭门思过,等此事了结,你便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宋文徽冷着脸走了,宋卿卿的隐忍的哭声从门缝里传来。
顾秋白也没想到事态会变得这么严重,更没想到的是,为了不背叛自己这个朋友,宋卿卿竟然这样决绝地与父亲反抗。
旁边的陆鸣鹤见状,低声道:“看来是卷入了别人的家事,此事非我大理寺职责内,我便先行离开,你自便。”
不等顾秋白回复,转瞬之间,便已不见踪影。
顾秋白:?
顾秋白沉默了,我就说官府的人都有病吧,这下好了, 一起私闯民宅,留我一个犯罪分子。
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宋卿卿。
顾秋白在假山后等了快一个时辰,腿都麻了,才等到宋卿卿门口的侍女离开。趁着四下无人,胆战心惊的摸到宋卿卿的房门口,房门被侍女上了锁,顾秋白只能尽量压低声音,从门外喊宋卿卿的名字。
“卿卿...卿卿...”
房内的宋卿卿很快便听到了,她有点不敢相信,快速起身来到紧闭的房门口。
“是谁?”
“我是秋秋啊,顾秋白。”
“你怎么来了!秋秋!你直接到我家拜访了吗?谁接待的你?”宋卿卿的声音明显紧张起来,她害怕在这时候见到顾秋白,宋文徽会对顾秋白不利。
“不是,不是,我看见你的信,觉得不对,就偷溜进来找你。”
“事情很复杂,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不用,不用,你别担心,有我呢,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哥哥在哪?”顾秋白很直接。
“他在城外的于山上,但此事与他关系不大,你...”
“别担心,别担心,我能处理,你等我,你好好休息,等我来接你。”
宋卿卿鼻子一酸,自母亲去世,她再也没听过这样慰藉的话,她已经没有人能依靠了。
顾秋白已经听见了脚步声,她赶紧和宋卿卿告别:“我走了!你别怕!”
宋卿卿:“一直往南走!走到底,那里有狗洞能出去!”
顾秋白来不及回话,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撤离了宋卿卿的房间。虽然她素来分不清东南西北,但这次大概有幸运之神的眷顾,她凭借直觉走对了方向,看到了那个狗洞。
从狗洞狼狈的钻出来之后,顾秋白在心里狠狠地给陆鸣鹤记上了一笔,再求官府的人帮忙我是狗!
...
“于山在哪?”
看着面无表情问出这句话的顾秋白,梁安的心里直犯嘀咕,几天不见,她的精神状态好像更差了。
“在大理寺有人欺负你?钟于呢?”
我是狗,没错。顾秋白出来之后才想起自己对长安不熟,宋卿卿说的她压根不知道。她认命地直奔京兆府,因为京兆府离郊外更近,而且她短期内实在不想再看见陆鸣鹤了。
“没有,我现在有要事在身,你告诉我于山在哪?”
梁安大致描绘了一下地点,看着一动不动的顾秋白,叹了口气:“我说了你也找不到,你认路的本领不如本府的搜救犬,你让钟于带你去,那是他家的产业。”
甚至都来不及计较梁安对她的侮辱,顾秋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他家的产业?同一个单位打工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他是富二代?”
梁安奇怪道:“你不知道?钟家啊,全长安只有一个钟家,钟鸣鼎食之家,钟于的祖父是本朝开国元勋。”
麻,真的麻。
原来不是富二代,是红三代。难怪钟于想去哪个单位就能去哪个单位,难怪从来没有人查他的出勤...原来小丑只有我一个。
“于山...你不要告诉我,这座山就是以他命名的。”
梁安不出所料的点点头。
顾秋白:“...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他人在哪里。”
“在这。”
钟于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两人身后。
“你是有顺风耳吗?”顾秋白嘴比脑子还快。
“我,一直在,你,不理我。”钟于还有点委屈。
“你一直在?我怎么不知道”
“你和陆,去,宋府,我在,房顶上,看。”
“跟着我,你怎么不来帮我!”
钟于笑了:“你,跑的,好快。”
顾秋白懂了,他这是在房顶上看热闹看得起劲,觉得好玩,现在还搁这嘲笑她呢。
“好了,赶紧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