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天经略府,基廉州,华陵县。
列车停下,本地的官员与协理大臣、都御史的赵瑞和已经在迎接。
赵瑞和是赵肫的第五子,今年也才三十多。
他看到王三的时候,面上全是开心与欢喜。
“行了,朕微服而来,不必多礼。”王三看他们准备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挥挥手打断。
然后说:“直接走吧。华陵看完,就得准备北上流鬼州,没空在这里耽搁。”
一听这话,华陵知县与赵瑞和他们也不敢耽搁,请王三直接去了华陵。
由于陵县的格局,多数采用的是汉代的规格。
也就是封土为陵。
但鉴于安北军区的冻土情况,建筑公司跟本地土着族群取经,最终选择覆土之上,水泥封浆,然后用上所有隔热防潮的技术,将棺椁用秦地的风格,直接封在一个个方格内。
这么做的代价就是建筑成本高,但好处就是只要维护得当,是能够让皇帝的棺椁享寿延年的。
不至于腐烂得快。
就是要小心冻土翻浆带来的后果。
因此,王三特别指示,陵县必须以陵墓为核心建设。
也就是城市中心是陵墓,其他行政职能,全部依托陵县分布。
而后世儿孙的陵县,必须以“永陵”为核心,进行布置。
永陵位于符天经略府的核心区,这是王三父亲的陵墓,当然只是衣冠冢,用来确定昭穆制度的核心,也是整个王氏祖陵最南端的一位。
然后以永陵县为基准,坐北朝南,昭穆分列。
之后每一代皇帝的位置,都必须以王三的陵墓纬度安排,不能超过他。
所以王叔佑的陵墓,基本上的选址,就是符天府以西,第三代皇帝的陵墓就是王三的华陵以东。
如此安排,也能极大程度的拓宽大顺在安北军区的生存空间。
来到华陵。
神道、庙宇、宫台一应俱全,位置奇高,因为是封土为陵,所以有九层夯台,不断收窄,大祭的时候,能够站下万余人。
又因为安北军区最不缺的就是土地,所以王三的华陵规格,无比庞大,甚至还有不少游客在观瞻。
“检票口……”王叔仞跟着走过,然后看到了阻拦游客的地方,不由得嘴角抽搐一下,“您老还真是不一般的爱钱。”
王三听得此言,撇撇嘴说:“懂个屁。经济社会,没有钱,你靠什么维护?安北军区想要稳定下来,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财源。光靠南方的转移支付,早晚会有一天被拖垮。你难道想要跟明朝一样逐渐放弃和内缩?”
“啊这……可这里不是您老沉眠的地方?”
“是啊。但那又如何?华陵建完,附近的公用陵墓也可以安排上,总会有人希望能够沉眠左右。赚来的钱维系祭祀,还能每年吸引南方人来这里祭祀。以后随着交通便利,人来人往,这里就不会被放弃,顺道还能解决更北方的游牧威胁,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所以,朕就是故意选择恢复陵县制度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这里一直有人口维系。
只要华陵县能保证有三到五万人口,大顺就能节约七十万到八十万两白银的花销。
等只有老三他们一脉的人一路延伸出去,再配合诸侯的陵邑,安北军区光是过路费和旅游消费,就足以养活一千多万人。
有一千万人,这里就逃不出大顺的直辖。
游牧也会逐渐靠近城市生活发展。
不然你以为朕花这么大力气重新推进祭祀做什么?
这里时间一长,全是文旅资源。”
王三说完,王叔仞撇撇嘴,说到底,还是钱。
“放心吧。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下一代替了咱大顺的王朝,也得乖乖来这里祭祀。”王三呵呵一笑,“因为能赚钱,陵墓摆好,宣传铺开,这里就是祖陵,儿孙总会归来,有寄托,就有人靠拢,有人就能有消费,有消费就能让后世王朝,有渴望守住这里的愿望。”
说完,王三很满意的又到处观察了一下,华陵修得不错,不管是城市的配套,还是现在已经开始举行的从祀活动。
一些比较早病死,没有儿孙子侄祭祀的老兵尸骨,已经转移过来了。
就葬在王三的陵墓下方。
这么做除了收买人心,更重要的还是让更多人知道祭祀的重要性。
从哪里,到哪里去,谁的付出都不是本分,享了别人的恩,一炷香总得来一根吧。
王三亲自带队给这些老兵上香,看着一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王三直愣愣看了好一阵。
“爹,要……”王叔仞看看天色,又在寒风内卷卷衣服,准备叫人,就让边上的李鸿基拦住,“且让陛下好好待一会儿。这里,有相当一批人,是当初死在三十六路外放途中的人。他们中很多都没家人了。”
一听这话,王叔仞便退出来,然后好奇问道:“乐公,听说你是当初被豳武平公策反的人。”
一提起当初策反自己的李光极,李鸿基也有点伤感说:“彖图兄死在了远征的路上,也是可惜。不过,当初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时我在甘州镇王图手下当把总,那厮欠饷害命,兵员多不满,我因为有把子义气,交游颇多,被推为甘州总兵,趁着西北混乱,这才拿下了甘州,换来了改旗易帜的机会。”
“原来如此。”王叔仞又问了一些当初他们打天下的过程,李鸿基也没瞒着什么。
“这么说,父皇是真的很厉害了。次次料敌于前,让你们少走了很多弯路?”
“可不是吗?”李鸿基颔首,“光是固原之战,就是陛下展示料敌于前的能力。更重要的还是那一场入关之战。从破关到平推,前后不过七年。历朝历代,无有此等速胜者,更重要的还是对地方的整顿,土改之后,天下景平,不管我们在海外打多少仗,关内依旧不受任何影响。只能说,你现在看到的盛世光景,换做我少年时,根本无法想象得到。”
忽的,外边鞭炮鸣,傩戏行道,喇叭声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也让王三回过神来,脸上伤感也少了,不由得感慨:
“今朝胜往昔,何叹秋风凉?戎歌长舞乐未央,傩面神仙旁。
社神欢颜展,古韵新气象。岁月轮回换新妆,大道展宏纲。
走了,走了。下次再见,就该是阴曹地府了。”
王三悠悠缓缓走来,看了一眼王叔仞,李鸿基两人:“走吧。过几日去流归州,鸿基啊,朕记得流归州有一座草原,那边地势临海且平坦,你去那边选个陵如何?”
“全凭陛下做主。”李鸿基一听,也开心,有草原就意味着有生产,哪怕是游牧经济,也总比针叶林里的惶惶无措要好。
而且临海,就意味着可以开辟港口,往来也方便。
王三笑了笑,随后几日,就在华陵县内逛逛,还真别说,这边的发展不错,物价也相对便宜一点,毕竟皇陵修建是政治任务,所以铁路也是最早通行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天气太冷了。
哪怕有暖气,王三也差点冻感冒。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还真是……”
王三感慨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火车说:“外兴安岭北线的铁路冰封了?那行,不用麻烦了,直接去外兴安岭的南麓的腾达府,朕从那边过去。”
“是。”铁路这边紧急调动,很快火车快速路过贝加尔湖的北岸。
“好多海豹。”从铁路的一座桥往下看,整个滩涂上全是挪动的淡水海豹,看得王叔仞啧啧称奇。
王三也看了一圈说:“海豹数量还挺多的。不过,捕猎也要适度,可别杀绝了。”
闻言,王叔仞看到了沙滩上出现的几个披着狗皮帽子的人影,正拿着火铳猎杀海豹。
“应该不至于吧。”
“可别小瞧了人类捕猎对自然的破坏。适可而止这四个字,从古喊到现代。不过……朕记得,关内喜狐裘与貂皮的多,这海豹,是卖哪里去的?拍个电报问问,”
王叔仞起身去拍电报,一个时辰之后走回来,拿来了相关的情报。
王三翻了翻,果然是北庭军区跟泰西那边的需求比较多。
而且价格不菲。
“嗯……着令配额出口,管制一二,尽可能将安北军区的人口集中在陵县,偷猎的话,抓到了就流放北冰洋去抓海豹。那边海豹多,还有北极熊让他们抓。”
王三随口下令。
“行。只是父皇,为什么您老每次都考虑这些动物?人难道不用生活?”
王叔仞好奇问,总觉得他爹年老了,心就变得慈和,但偏生是对动物而不是对人,这叫什么事儿?
“懂个屁!这是资源!安北军区是大顺未来发展的后备,这里不能放纵混乱,必须全面接受朝廷的控制。偷猎之人,一旦让他们暴利开采,资源容易耗尽不说,税收也不会收上来多少。所以宁愿按住几十年,也不能现在就消耗了。再者,从流归往东,过北海,就是东洲。
那一片,动物更多,更需要人,让他们去那边,总比留在这里祸害后备资源要好。
去那边是拓荒,在这里是损益,你懂得选了没?”
王三的话,让王叔仞若有所思。
于是又过了五日,众人抵达了腾达府。
腾达府是沟通外兴安岭跟北山女真的中心,这里有很多北山女真部族过来休憩,马上冬天了,北山女真游牧过来,腾达府的商人交易。
然后也在腾达府买房子。
王三下了火车站,走进腾达的边缘一些聚居点,能看到很多麋鹿群,还有很多各色的人跟他们谈判鹿群的买卖。
更有一些加工厂,正在冒烟生产,加工鹿制品。
“难怪取名叫腾达,乖乖,这里冬天怕是得有近十万人了吧?”
“北山女真诸部,有七成人口在腾达有房产。”腾达知府马酒元应着,对太上皇王三、酆王王叔仞、乐国公李鸿基一行人,介绍了起来,“同时这里也是整个东北军区,最大的鹿群交易市场。每年秋后,天南海北的人都来,十万人只是保守数字。”
“不错。”王三颔首,腾达是很典型的各族杂居的城市,而且养鹿的不仅有北山女真,还有索伦、汉人。
只能说,汉人很万能,只要能赚钱,什么活都敢做。
百无禁忌。
“做的不错。朕记得你三期了吧?”王三问。
马酒元赶紧回答:“是,臣再有两年,三期满了。”
“行。崇文阁的学习结束,就给你调去东速省去。那边的开发进度受阻了,得有一个干练的人牵头。你就在东北,熟悉这里的一切,很合适。”
“臣,谢太上皇恩遇。”马酒元大喜,连连应下。
王三颔首:“好好干,这几年可别犯原则性错误,不然朕的话,可不见得管用。”
“臣明白!”马酒元连连保证。
等过两日送走王三,马酒元更是开心。
他马上五十了。
如果这一期结束,不能入省,他没有机会在六十之前入内阁。
现在,机会来了!
他的干劲更足了。
回想着王三逛腾达府时与左右交流的一些问题,他立刻开始行动,尤其是关于城市硬化与卫生问题,加大宣传力度,以及罚款力度。
还有就是北山女真的教育问题。
游牧很苦的,北山女真的新一代年轻人,也不怎么愿意一直干这种活,可以让他们寻找更多出路,比如本地的林木生产等工业。
当然,还有就是对麋鹿、梅花鹿等鹿群的驯化,改变饲养方式,也是可以的。
就在马酒元召开班子,拓展发展方向的时候,王三的火车抵达小海(鄂霍次克海)的中段——新鞠州,这里也是铁路的终点。
这里是距离腾达府之外,北山女真最多的人口聚集地。
平素人口三千五上下,冬日人口近万。
“就这里了。”王三指着新鞠南段说:“往北是夜叉,往东过海就是流鬼。这里是安北军区东部沿海的要冲,未来人口还是会有所增长,但不会太快。”
“南边是什么山?”李鸿基好奇问。
“尔朱山脉最北段,企阴峰。”王三翻了翻本地的地图说,“若是你想选那边,也不是不可以。”
“嗯……山形走势确实不错。新鞠城未来也肯定是可以作为港口的。臣就选这里了。”
“行,那你留这里吧。让本地官员配合你安排。人力什么的,可以问更北方的部族借,听本地官员说,今年北方冷得早,夜叉诸部都往南迁徙了不少,双方是贸易度日,而且他们还在蓄奴,可以买一点开化后,充作守陵的家生子。”
“谢陛下。”李鸿基拜谢,又问道,“陛下可是准备去流归?”
“是啊。本地的雪橇犬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不过朕会沿着卫所哨站走的。去了流归,就南下琉球岛(北海道岛),从那边过海去东洲。然后绕一圈全世界。”
“臣会在此地,若是陛下有交代,随时发来电报,臣还是能扛得动刀枪走一趟的。”李鸿基对王三郑重承诺。
“哈哈。好。”王三应下,挥挥手,便让李鸿基去忙了。
过两日,天黑,极光。
王三看了一阵,觉得困倦就回去休息,王叔仞则是啧啧称奇。
“行了,早点休息,之后咱们要往北走,你若是好奇极夜的话,朕记得夜叉东北角,有一座叫——百令城(楚科奇城)的地方,那边有钦天监的观测站。到时候可以去。明早还得赶路。”
“朝廷在北海边缘都有观测站?”
“自然。钦天监在全世界所有藩王的领地,都有天文地质观察台,边缘的部落的巫师,也是我们培训的对象。巫师靠大顺的册封获得权力,统御部民。
大顺尽可能保证他们的世袭,而代价就是他们记录的天文地质档案,必须发给大顺备案一份。
之前这批人是给大明发的,直到五年前,大顺才算是彻底取缔大明,全部接收了这些档案资料。也就是说,五年前,大顺才算是彻底取缔大明完成天下之号的变更。”
王三说着回去休息,王叔仞咋舌:“这大明天下,得多大?”
“朝贡羁縻嘛,都这样。”王三又回了一句,然后往床上一躺,“当然咱们做得更多一些,百令城那边投资了不少房屋与基建,也不知道那边的夜叉百姓是否迁居进去了。
若是去了,大顺最北方的城市,也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