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选择在与尤里克相同条件下进行比赛,他认为丢掉盾牌、营造公平竞争环境是一种非常荣耀的行为。
“他在侮辱我。”
尤里克对此有不同的理解,他认为一个战士不全力以赴,就是在瞧不起对手。如果但丁认真对待尤里克,就不应该做出刚才的举动。真正的战士应该时刻全力以赴,不管对手受伤多重。
“基里奥斯,冲锋。”
尤里克踢了一下基里奥斯的侧腹,马儿随即疾驰而出,速度越来越快。
吱嘎!
尤里克紧握长矛,昂首挺胸,气势非凡。
“哇哦!!!”
两位骑士在没有盾牌防护的情况下全力冲刺,观众席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他疯了吧。明明没有盾牌防御,却还要直接冲过来。事实上,他好像压根没打算躲避我的长矛攻击。”
但丁看着直冲过来的尤里克,心里盘算着。
尤里克心中只有一个字:攻,他坚定的决心似乎撼动了整个竞技场的空气。
“硬碰硬跟他对抗,简直是找死。”
但丁灵活转动长矛,试图在挡开尤里克攻击的同时刺向对方心脏,这一招极其巧妙。尽管但丁因其绰号“鲜花骑士”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但他却是维拉多王国最杰出的骑士之一,完全具备加入帝国钢铁骑士团的实力。
嚓!
两支长矛相交擦过,但丁拼尽全力抵挡尤里克的攻击,勉强改变了尤里克长矛的方向,却无法发起反击。
喀嚓!
冲击力之大,以至于两人的长矛瞬间破碎。
两位骑士迅速奔向终点,各取一支新的长矛。
“他的力量惊人。”
但丁逐一活动着发麻的手指,若是稍有松懈,他早已败下阵来。
“我明白了为何那么多勇士单单因为他的力量就败下阵来。无论体型、力量还是勇气,都不是普通技巧可以轻易战胜的。”
然而,但丁的技巧绝非寻常。他参加哈默尔骑士比武大赛,目标就是赢得胜利,为他的王国带回荣耀。
“刚刚那是什么?”
震惊的不止但丁一人,尤里克也感受到了但丁的长矛如蛇般缠绕着他,甚至还成功偏转了他的攻击。那种粘性十足的长矛技术,仿佛在床上与女子纠缠翻滚的感觉。
尽管但丁可能有些讨厌,但他无疑是一名技艺超群的骑士。尤里克左右扭动脖子,瞪着但丁。
骑士比武赛中的长矛技术与实战有很大区别。由于比武大赛才举办了五年,很难找到精通这种特定长矛技术的人。但但丁正是其中之一,他是一名经验丰富、多次参加比武大赛的老练骑士。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种技巧感觉有点猥琐。”
尤里克审视着手中的新长矛,两人替换完损毁的长矛后,再次握住缰绳,调整姿态。
尤里克凭借强大的握力旋转着马上长矛的尖端。
“靠,弄得我都晕了。”
但丁紧盯着尤里克晃动、旋转的长矛尖。
铛!
两人再度碰撞,这次尤里克占据了上风,他的长矛擦过了但丁的头盔。
噔!
但丁的视野一阵摇晃,头盔在与尤里克长矛接触后飞离头顶,他眯起一只眼回头看着飞出去的头盔。
“太无聊了,简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下一回合,你最好豁出性命来跟我较量,挺直腰板,拿出你的全部本事来。我会礼尚往来。”
尤里克对着对手挑衅。这不是他期待的那种比武,他渴望更激烈、更刺激的对决,渴望体验与对方骑士真正、诚实且全力以赴交锋那一刻的宣泄。但眼前的对手满身都是花招。
每个战士都有那么一瞬间,思维变得空白,痛苦、愤怒和仇恨都被抛诸脑后,超越恐惧的是等待他们的极致愉悦。
咔嚓咔嚓……
尤里克活动手指,放松关节,全身犹如渴望刺激的野兽般瘙痒难耐。
“来娱乐我吧,这是最后一轮比赛。”
尤里克的目光扫向但丁,让但丁不禁背脊发凉。渴望战斗,沉迷于生死边缘产生的肾上腺素,这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这是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感觉,成为一流战士的道路与变成疯子无异。
尤里克张开双臂挑衅但丁,用拇指指向自己的心脏,仿佛在引导但丁瞄准目标,告诉他靶心在哪。
嘣!
但丁咬紧牙关,接过新长矛,戴上凹陷的头盔,准备进行最后的马上对决。
“他的马上对决完全依赖力量和爆发力,可能是因为缺乏经验。但毫无疑问,他是个顶尖的战士。”
但丁虽然不愿承认,但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一旦进入步战阶段,我的胜算将大大降低。”
他精准地评估了对手的能力,很明显,一旦两人离开马匹,尤里克将占据主导地位。
“在这最后一轮对决中,我必须把他击落马下。”
但丁紧紧握住长矛,拉动缰绳。
马儿受到拉动,立刻疾驰而出。
嗒嗒……
这是第三轮交锋,观众们对此极为满意,如此罕见的精彩赛事让他们大饱眼福,倘若决赛平淡无奇地结束,他们将会是最失望的人。
“诺亚,你觉得谁能赢?”
延奇努斯皇帝在遮阳伞下观看着比赛。
“我要是知道这个,我就去做占卜师,而不是做战士了。”
费尔岑耸耸肩,点头赞同他仆从的解说。
“可是诺亚,你可是所有骑士之上的骑士,至少应该有点想法吧?”
“一场战斗决定因素有两个:首先,是他们的技能;其次,是天意。那些终其一生与剑相伴的人也可能死于暗箭和盲射的长矛,这意味着无论你的技能有多好,运气不在你这边,随时可能丧命。认为技能一定能带来胜利的想法,不过是美好的愿望和幻想。”
费尔岑曾无数次见证,总有剑术一流的骑士枉死战场。再刻苦训练、磨砺技能,也无法保证你能活得长久,运气——无论好坏,总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所以人们称你是受卢庇佑的骑士,你能在战场上存活这么多年,对吧?”
延奇努斯轻笑。
“谁知道那是祝福还是诅咒,嘿嘿。”费尔岑随口说着一些亵渎的话。
“在我看来,那个野蛮人会赢。我能感觉到某种类似厄运的东西,或许……是势头?光环?类似于那种。时不时会遇到这样的人。”
这不是可以通过理性解释的观点,而只能依靠直觉感知。延奇努斯只需看一眼一个人,就能分析出对方是什么类型的人,他的第一印象往往很准确。这类人被称为“识人高手”。
“识人的眼光”是成为一个统治者必备的技能之一,更何况是帝国的首领。无论一个人多么才华横溢,都无法独自统治一个帝国,他们需要筛选和控制周围人的能力。
“既然陛下这么说,那就照您的意思吧,嘿嘿。”
费尔岑摸了摸自己的背,忍不住笑出声。这到底是皇帝的血统使然,还是皇位造就了这样的男人呢?费尔岑辅佐过三任皇帝,他们每一个都是同样的怪物级人物。
“看来我也是个老怪物。”
费尔岑没资格评价别人,像他这样靠剑吃饭的人居然能活这么久,实在是不可思议。他本该倒在某个战场上的某个角落。
费尔岑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了战斗现场。两个模糊的身影相互碰撞,伴随着一声巨响。
“哇哦——!”
随着两名骑士在最后一次马背上交锋后同时坠马,观众的欢呼声愈发高涨。
“扑腾扑腾。”
但丁和尤里克落地后摸索着地面站了起来,感觉天旋地转。
“不错嘛,真是有种的冲撞。”
尤里克看到但丁那破釜沉舟般的冲锋,他也稳住了手中的长矛。
哗啦哗啦。
尤里克感到侧面一阵剧痛袭来,本来他打算借机将但丁的长矛夹在腋下避开攻击,但在电光火石之间,但丁却改变了长矛轨迹,划破了尤里克的侧身。
虽然双方都从马上摔了下来,但在这场马上对决中,但丁无疑是赢家。尤里克中了但丁这一招,失去平衡落下马来,也因此导致他的长矛只是轻微擦过但丁。
“疼得厉害。”
鲜血染红了尤里克的白衣,透过布料渗透出来,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衣服挡着看不清伤口有多严重,但这滋味真不好受。”
尤里克忍住疼痛,拔出了剑,此刻他仅剩一只手面对对手。
“咳咳,呸。”
但丁也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完全不符他的“鲜花骑士”之称。头盔凹了一块,羽毛装饰的衣服沾满了尘土,经过场地上的翻滚显得脏兮兮的。
“骨头不会断了吧?”
从跌落后,但丁的腿受伤,走路一瘸一拐,疼痛让他几乎想大声嘶吼,真是太倒霉了。
“算了,这只是个比武大会而已。认输得了。”
但丁心中生出一股退缩的欲望。在比武大会上,一旦受伤严重,通常会选择认输,毕竟这不是一个值得拿生命去冒险的地方。
“不过……”
但丁又觉得现在认输太浪费了。他已经成功将长矛刺入尤里克的侧身,并见到了鲜血,尤里克显然伤势不轻。
“这场比赛几乎要赢了,他那样出血不止,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但丁抬头望向天空,短暂地闭上双眼。
“哦,卢,我的国王,荣耀归于你。”
但丁低语着,也抽出佩剑。
噌——
锐利的金属声在整个竞技场回荡。但丁和尤里克互相踉跄着走向对方。
“他的伤口在侧边,应该会严重影响他的行动,使之变得别扭。嗯,我的腿也差不多。”
但丁很快发现自己判断失误,当他挡住尤里克的第一波攻势时,一股近乎将他击倒的强烈冲击随之而来。
哐当!
但丁双腿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槽糕,这力道也太重了,他真的受伤了吗?”
尤里克机械般地猛烈攻击但丁的剑,单方面地将他逼退。但丁不知不觉就被迫退后很长一段距离。
“捡起来。”
尤里克深吸一口气后,把头盔甩到地上,后退了几步。
“啥?”
但丁反问。尤里克则指着但丁脚边那面原本在比赛开始时扔掉的盾牌。
“如果你不捡起那面盾牌,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这就是你跟我之间的差距,懂了吗?”
尤里克挥舞着剑,像一根棍子般插进地面,耐心等待但丁捡起盾牌。
“这是关乎尊严的事。我才不会捡。”
但丁并没有打算捡起盾牌,相反,他径直冲向尤里克。
咣!
尤里克挥剑又一次将但丁推回,朝着那面盾牌的方向。
“……捡起来。”
尤里克用脚尖挑起盾牌。
观众终于明白尤里克的意思,他是在要求但丁捡起盾牌。
“哈哈哈哈哈!诺亚!看见没?算了,你那双眼睛估计看不见吧!”
延奇努斯皇帝捧腹大笑,笑得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
“虽然我这双眼睛看不到,但我想我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陛下。”
费尔岑在皇帝揶揄后,直截了当地回答。延奇努斯无视了战士略带不满的语气,身体前倾,坐到了座位边缘。
“要么你现在认输,要么立马捡起盾牌。你不捡,我就在这儿杀了你。老子才不在乎什么比赛规矩,你小子侮辱了我,但丁骑士。”
这是尤里克最后的警告,但丁意识到尤里克并非开玩笑,不由得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唔……”
但丁闷哼一声,目光紧盯着尤里克,弯腰捡起了盾牌。
“嘘——”
“一开始全是装模作样吧?”
“还敢自称骑士!”
但丁刚拿起盾牌,便迎来一阵口哨声和嘘声,连女性观众都一脸失望地看着他。
“靠……”但丁在心底暗骂。
但丁拿起盾牌的瞬间,尤里克就像野兽般扑了过来,他试图打掉但丁握剑的手,并踢向他的盾牌。
砰!
但丁被尤里克一脚踢中,撞向墙壁。他的目光紧锁着尤里克,警惕着接下来的攻击。
“这盾牌足够了!”
尽管失去了剑,但盾牌也可以当作武器。但丁试图用盾缘攻击尤里克,但尤里克轻松地通过背部后仰的方式避开了攻击。
咔嚓!
尤里克背向但丁,身体后仰,视线移开的同时挥出了剑。他已经在脑海中描绘出攻击路线,自信满满地认定即使不看也能精确打击。
尤里克的剑穿过盾牌的间隙,钝剑尖撞击在但丁的喉结处。
“咔啊!”
但丁捂住喉咙,痛苦地尖叫。比赛结束,尤里克成为了冠军。喇叭手吹响三次悠长的号角,人群中高呼尤里克的名字。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份耻辱。我会记住你的名字,尤里克。”
但丁紧紧抓住淤青的喉咙,愤恨地对退出竞技场的尤里克大喊。尤里克漠然瞥了一眼对手,对这场骑士比武赛已然失去了兴趣。
“……这玩意儿真没劲了。”
在骑士比武赛中,严禁故意杀死对手。尤里克很快体会到它的局限性,得出结论:这不是真正的战斗。
“……这真没意思了。”
尤里克怀念起了真实的战场,感觉自己沸腾的热血冷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