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几乎所有的山匪包括当家夫人都来领了饭,并且将饭食吃得一干二净,看着那几口亮得几乎能照出人影来的大铁锅,宿凌璋才知道什么叫“舔得比刷得都干净”,看来这些山匪们的嘴里,的确很难留下剩食。
忙活完这一切的宿凌璋,这才顾上去找竺槿,当她丢下大海勺,跑到之前竺槿坐着的树桩处一瞧,才发现这里竟是空荡荡一片,竺槿已然不见了。
宿凌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方才当家夫人刁难之时,宿凌璋的心就一会儿提起一会儿放下的,这会儿发现竺槿不见了,宿凌璋的心更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原本想着竺槿是不是在吃完饭后就自己回屋了,可要想从这里回屋去,必定会经过露天的伙房,但她根本没看见竺槿从这里经过。
“小姐?小姐?”
宿凌璋在附近小声地呼唤了几声,可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应,宿凌璋心急如焚,正欲走到山坡下面寻找时,就听另一边的树后传出来了些动静。
竺槿从一棵树后面探出了脑袋。
“凌璋?我在这里!”
宿凌璋吓得腿都软了,此时见到竺槿,才把咚咚乱跳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她略带着埋怨对竺槿说道:“刚才看到你不见了,可真是吓死我了……你去那边做什么?”
竺槿从树后走了出来。天已经完全黑透,四周都暗乎乎的,直到竺槿走到自己近前,宿凌璋才发现,竺槿没穿外衫,而是将外衫抱在了手里,那外衫里面,似乎还包裹了什么东西。
“小姐,你这是?”宿凌璋疑惑道。
竺槿将手里抱着的外衫展了开来,只见里面是半碗肉汤。
宿凌璋变得更疑惑了,而竺槿却带着些羞赧,侧了侧身,示意着自己来时的方向:“我……我去那边找野山葱了……不小心走远了些……”
原来竺槿是惦记起了野山葱的滋味,宿凌璋不由得轻笑出声,她问竺槿:“那小姐找到了吗?”
竺槿低了低头说道:“没有……”
这倒也在宿凌璋的意料之中,现在快要入冬,野山葱已是十分难寻了,除了屋后那一小片野山葱之外,宿凌璋还没在其他地方看到过野山葱。
不过竺槿这一低头,倒叫宿凌璋看到了竺槿耳侧的一片枯叶,想必竺槿在林中已经翻找了许久,便不慎沾染到了这一片枯叶。
宿凌璋也没多想,便朝着竺槿伸出了手掌,想帮竺槿摘掉。
竺槿看到宿凌璋朝着自己的脸侧伸出了手,先是诧异了一瞬,紧接着就面染薄红,但她还是一扭身,躲开了宿凌璋的手,身形晃动之中,怀中抱着的半碗肉汤不小心洒了些出来。
肉汤撒在了二人脚前的枯叶上,发出哗啦一声响,竺槿微微侧脸,将怀中抱着的的半碗肉汤塞给了宿凌璋。
“我想你一定没有吃饭,这是我留给你的,你若是不嫌弃,可以……”
“嗯?”
宿凌璋见竺槿如此反应,才恍然明白竺槿这是误会了,她接过了这碗汤,竟发现这碗汤还带着些许余温。
竺槿又说道:“我怕这汤凉了,就一直用衣衫包裹着……今日的肉汤颇有些腥腻,我便想着,也给你寻一些野山葱吧……”
宿凌璋一怔,没料到竺槿给自己留了半碗肉汤,而她去寻找野山葱,也是为了给自己解腻。
“小姐……”
宿凌璋的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扬了起来,此刻只有竺槿知道宿凌璋笑得有多灿烂,而宿凌璋则将满心的欢喜都化作了食欲,她端起碗来一一饮而尽,就连碗中的肉块也伴随着汤汁,被她囫囵吞了。
竺槿看着宿凌璋的傻样偷笑了一阵,她发现宿凌璋谈起正事来,脑袋还挺灵活,可但凡她一关心起宿凌璋,宿凌璋就会笑得傻里傻气。
“吃饱了吗?吃饱的话……我们回屋子里休息吧?”竺槿说道,“晚上还是大事要做,我们回屋里养精蓄锐吧!”
“好!”宿凌璋很快回应道,她本想将已经空了的木碗放回伙房,但一想到这木碗马上就派不上用场了,便干脆将木碗丢弃在了林子里。
回屋里的路上,宿凌璋趁竺槿不注意,将那枚粘在竺槿耳侧的枯叶偷偷拿掉了。
二人很快回到了木屋里。山匪们开饭的时间差不多就是酉时,现在天早就已经黑透了,宿凌璋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快到戌时了,算算路程,木墩带领的禁军们很可能已经上山了。
说是在屋中养精蓄锐,但二人都有些紧张得坐不住,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宿凌璋的手心开始冒汗,她不停地踱步到窗边,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可令宿凌璋感到十分奇怪的是,她估摸着现在差不多已经快要到亥时了,可山门处却没有一点动静。
难道是木墩出发晚了?还是他们在路上耽搁了?亦或是……有什么其他变故?
宿凌璋心中不免生出了些不安来,她暗暗想着,若是木墩出发晚了或是路上耽搁了,倒也还好,若是出了其他变故,那可就糟糕了,就凭木墩那榆木脑袋,能应付得了才怪。
竺槿的眉心微微蹙起,自然也是察觉到了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她再也坐不住了,索性快步走到窗边,朝天上看去。
还未等宿凌璋发问,竺槿就一脸凝重地对宿凌璋说道:“亥时……亥时已经过了……”
“您怎么知道?”宿凌璋大惊,就连心跳都跟着滞了一瞬。
竺槿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之前在书中看到过一些星象之法,观察北斗星的位置,可以大概计算出时辰……现在看来,亥时已经过去了……”
“亥时已经过去了……按照路程计算,如果酉时出发,则必定能在亥时赶到山寨,可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宿凌璋心中有些乱,她低下头自言自语了一番,可现在她也无法得知,木墩带领的禁军们为什么没有到。
就在这时,宿凌璋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些异响,她将脑袋探出窗外一瞧,就看见几个黑乎乎的影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飞快地窜进了林子深处。
那些身影个个都是身体微微后仰,其中一只手捂住屁股,另一只手迅速撩起挡在面前的树枝,双腿夹得很紧,但又不得不用力奔跑,最后,那些奇形怪状的身影,在林子深处各自找了位置,然后猛地蹲下。
宿凌璋见状,便知第一拨吃完饭的山匪们,肚子里的泻药开始发挥作用了,她将自己衣袍的下摆扯下来一块,叠成个三角的形状,然后将它戴在了竺槿的口鼻上。
“你这是做什么?”
竺槿虽然有些奇怪,但她还是任凭宿凌璋将这个简单的“面巾”围在了自己脸上,宿凌璋在竺槿脑后小心地打了个结,脸色凝重道:“木墩那边估计出意外了,我们得自己想办法闯出去了!”
话音刚落,宿凌璋和竺槿就见屋外火光一亮,人声乍起,很多山匪打着火把,沿着环山小路,朝这边汹汹赶来了……